繁华的商业街上,道路两侧的商铺让人眼花缭乱,虽然天还未黑,但是招牌上的霓虹灯早早地亮了起来。商家们进进出出,摆放自己的商品,要把最吸引人的一面展现出来。一伙伙的年轻人嬉笑打闹,他们都是附近的大学生,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肆意的挥霍自己的青春。夜间是一天中最轻快的时候,在黑夜,你看不到那么多的哀愁,可以无视所有的不公,最重要的是,它是新的一天的开始,过了这个黑夜,一切从头再来。与其说是喜欢黑夜,倒不如说是期待归零的新的一天。
阮心独自走在街道上,与周围熙熙攘攘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今天想要听歌时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耳机了,想来是落在了家里,没办法,只能出来再买一个了。正沉浸在懊恼中的阮心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冲力,往后退了几步,待稳住身形时,才有机会弄清发生了什么。一个小男孩低着头,像是要把头埋进地里,脸红的像火烧一样,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两只小手紧紧的捂住腹部,洗的褪色却很干净的T恤衫上泛起褶皱,让人莫名的不舒服。
“没事的”阮心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温和,她从来都没有和小孩子相处的经历“你肚子疼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看着小孩一直捂着肚子,阮心有些担忧。
男孩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又飞速低下头,眼里闪过惶恐,愧疚。像仙女一样的小姐姐,男孩有些犹豫,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想到家里的妈妈。“谢谢姐姐,我走了”
没等阮心反应过来,小男孩已经跑没了踪影。看来是真的没事。
在店里,阮心选好了耳机想要付钱时,伸进外套兜里,却怎么也摸不到钱包,找遍了所有的兜都没有。奇怪,怎么没了,难道又忘了拿吗?因为商业街离学校很近,而且一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手机这种东西,阮心一般是能不拿就不拿。所以她把钱包揣兜里就出来了,可是……
阮心尴尬的看着一脸疑惑的店员,“我先……”不买了,这句话还没说完。清朗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她“我帮这位小姐付钱”
看着突然出现的尹承宇,阮心脑子里一片空白,又让他看到了自己窘迫的样子,要不要这么巧。
在店员一脸暧昧外加羡慕的眼神中,两人走出了商店。
“钱等我回去还给你”阮心清了清嗓子,不去对视那道灼灼的目光。
“钱不用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或许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太过炙热,尹承宇不再去看阮心,生怕把人吓跑。
七拐八拐中又回到了远处,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哦,这不是自己刚才被撞的地方嘛。停这干嘛,眼睛瞥向尹承宇,透漏出自己的疑惑。然后,在尹承宇一脸复杂中,走进了旁边的肯德基。
阮心来过这家肯德基,还一直没发现在这些盆栽之后还有一张小桌子,真隐蔽,在外面完全看不出来。正当阮心惊奇的时候,看到的人确实让她惊讶了,即使一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可置信。这世界这么小吗,刚才的小男孩正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察觉到有人走进,他迅速扭过头,看到阮心时,仿佛一直受惊的小鸟,急忙站起来,从脸一直红到脖子“对,对不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阮心眼前。竟然是自己的钱包,难道……阮心看向身边的尹承宇,后者向她微微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
阮心一脸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小男孩,白皙的小脸通红,黝黑的眼睛里泛着一层水光,努力不让眼泪滴下,眸色清亮不染一丝尘埃,但却布满了惶恐与愧疚。她真的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小男孩会做出这种事。原来他是故意撞自己的,捂着肚子是因为钱包在那里。想到他当时的惊慌,阮心可以肯定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察觉到阮心的沉默,小男孩慌了“姐姐,对不起,我……请你们不要把我送给警察叔叔好吗”求救的目光投向尹承宇,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个哥哥说了,只要自己跟姐姐道歉,她会原谅自己的。
“你……”阮心顿了顿,“为什么要这么做”
“妈妈,我回来了”沉默了一路的林风在走到家门时活跃了起来,七八岁孩子的伪装到底是劣质的。软心仍能轻易看穿他眼底的彷徨。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两人,他们明白,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不会拆穿他,就一定会做到。只是看着这么一个少年老成的孩子,阮心很难受。感觉到了身边人低落的情绪,尹承宇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轻轻的将手掌放在了她的肩上,像是环绕的姿势,把阮心搂在胸前。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这么明显,仿佛没有任何遮挡。可是她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旖旎,因为这个动作不含任何暧昧,只是单纯的安慰。惊讶于他的了解,也羞于自己的情绪竟然这么轻易的被他影响。
“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晚啊”一个温柔的却饱含担忧的声音传来。绕是阮心听过不少声音,却都没这个声音动人。清亮的声音带有一丝南方特有的软糯,音调不高却仿佛能透过胸膛传到心灵,肯定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
然而在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阮心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可是她的脸……一个黑色口罩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无从得知之后的容貌。可是,口罩没有遮住的地方,布满了烧伤的疤痕。紫红色的疤痕凹凸不平,散发着坚硬的光芒,形状崎岖一直蔓延到额头,让本来姣好的容颜狰狞骇人。干净清澈的杏眼在这片贫瘠可怕的土地上格外引人注目。尹承宇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未被遮住的都这样,口罩以下是何等光景,尹承宇不敢再想了。
感觉到两人的震惊,女子笑了笑,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看到自己的人都是鄙夷嫌弃的。这样惋惜的目光,好久没有看到了。“丑八怪”“老巫婆”这样的话听的多了,好像都忘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是何等风情。眉眼弯弯,那人都不在了,要风情有什么用啊。
“你们是?”轻柔的声音如风,两人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竟然顶着人家看了这么久。
“他们是我朋友”赶在两人开口之前,小男孩急忙抢先,脸上满是焦急。
“是小风的朋友啊,快进来吧”女人温和的看着他们。明知是谎言却不拆穿,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交两个大学生朋友呢。看着妈妈似乎相信了,林风悄悄松了一口气。
狭窄幽深的巷子里,一股股异味时不时地刺激鼻孔,挑战着人的忍耐力,压抑的咳嗽声,似乎要把肺咳出来,沉重的呼吸声,孩子的吵闹声,阮心和尹承宇绕过低洼的泥坑,来到了林风的家,只有一间屋子,水泥地面扫的干干净净,因为墙皮掉的东一块西一块,所以女主人用旧报纸细细地粘了上去。屋子空荡荡的,没有多余的装饰,正因如此,在墙壁正中央挂的全家福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温婉可人的女子轻柔的抱着襁褓中的孩子,那双杏眸中的幸福满的要溢出来,高大硬朗的男子拥着妻儿,钢铁化为绕指柔也不过如此。
“这是我丈夫”女人的眼睛里充满爱意 ,一如多年前。
那时的何莉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因为长得漂亮,身边从不缺少人追,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感觉。直到那一天见到他,一眼万年说的就是她那时的感觉。从来都被誉为高冷女神的她开始疯狂的追求,从来都不曾泛起波澜的心,这一次狂风骤浪。而他呢,木讷的他怎么会亲口承认自己在第一眼看到她时,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别人。可是她漂亮,她有学历,而自己呢,工资不高,工作还危险。消防员,被认为是和平年代最危险的兵种。他怎么会给她幸福。
后来,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他们很幸福,结婚后第二年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正当他们沉浸在新生命的到来的时候,一场大火毁掉了所有。火光漫天里,她成了受灾者,而他成了牺牲者。
当得知自己毁容的那一刻,她心里没有丝毫波动,哀莫大于心死。看着身边还未学会叫一声“爸爸”的儿子,她不知是该怨恨还是庆幸。怨恨上天不公,还是庆幸在那场大火中儿子竟然安然无恙。
声音平淡,没有丝毫起伏,她好像一个旁观者,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阮心眼眶微湿,想安慰一下,却发现或许她不需要安慰,在遍体鳞伤之后,早已无坚不摧。
人影渐渐消失在巷子口,真像多年前的他们啊,不,他们要幸运的多。
“谢谢你们”大火夺走了她的容貌,却未曾动嗓音半分。何莉看着两人,眼神中透露出了然和感激。通透如她,又怎么会猜不透事情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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