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苏长安的病倒,苏永安就把办公地点暂时移在了病房。连着一个星期,【景南】都是明昭在照看。作为苏永安的私人助理,由他下的命令自然是要听从的。更何况,每晚苏永安都要接上视频和那些董事开会。明昭一个人很难忙得过来,就暂时住在了公司。
学校里自然是告了病假。苏长安并不是过敏体质,却唯独碰不得胡椒。这一点从她出生起苏永安就知道,所以从小到大家里从来没有那个调味。她自己即使在学校吃饭也从来不碰。简单来说,这次因过敏住院还是人生头一回。
苏长安也没想到会这样严重,她以为过敏只是曾经看见同学胳膊上起些红点,发发痒。却没想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纽扣般大小的红疙瘩,从脚踝处一直延伸到脖子里,又痒又痛。刚洗完胃也是吃什么吐什么,短短一周,脸庞都小了一圈。
苏长安正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吃着小米粥,看了眼在另一边对着键盘敲敲打打的苏永安:“哥,我明天要回学校。”
“不行。”苏永安头都没回。
苏长安砸吧砸吧嘴。
“你身上刚消肿,还要住院观察。”苏永安瞥了她一眼:“不过你要是想看书我倒是可以让人给你带过来。”
“我明天有点事,明天我一个朋友过生日,我得去。”
苏永安没理她。
“我把礼物直接给她,说两句话就回来。行吗?”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我记得你没时间准备礼物。”
“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个月之前就弄好了,就等这一天呢。”
“是叫南凡的那个男生过生日?”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随口一问。”
因为他只见过他的面吧,苏长安没有多想。
“那我......”
“两个小时够了吧。”
“谢谢大哥!”
苏长安推开{共和}的门,眼睛扫视一圈后,在一个位置落座。
气质优雅的女子看她:“要喝点什么?”
“我怕你毒死我。”
女子笑了。
“你有话直说。”
“你看起来有起色多了。”
苏长安点了点头,下一秒起身就走。
“你哥哥告诉你了吗?”
苏长安止步。
“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分手了?”
苏长安回头看着她平静的面容,眼睛冷淡:“恭喜。”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梁雪的眼神锐利起来:“你知道他为我做过什么吗?你知道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吗?你知道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放弃我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吗?你以为你仗着他对你的宠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苏长安?你怎么能够叫这个名字呢?”
苏长安好像对她的质问起了兴趣,又坐了回去。手腕翻转了两下,似在斟酌语言:“......你......和他之间有没有孩子是你们之间的事,公司垮不垮是他的事。”苏长安声音轻快,眼神无辜:“当然,他宠爱我也是他的事,我没有要求他这样做。苏长安......”她轻轻蹙起眉头:“名字而已。”
对面的人张着嘴有些说不出话:“你......竟然能讲出这样的话?你用你没心没肺的样子骗了多少人?还是说,骗了他多少次?”
“骗?”苏长安惊讶地笑了。“我们之间不存在欺骗。顶多也就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梁雪看着她那张年轻而又美好的脸庞,明明还是个稚气未褪的初中生,说出的话却如此冷酷伤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长安歪了歪脑袋,张着麋鹿一样明净无辜的眼睛:“我缺什么吗?”
“你别装了!”梁雪有点受不了。
“梁老师,我觉得你不该找我,你该找我大哥。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情。”
“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苏长安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扯起一边的唇角,半个手臂趴在桌子上,她盯着对面女人愤怒的眼睛:“我和他相处了十五年,梁雪。你真当自己是谁吗?”
苏长安无视她渐渐发白的脸色,轻声道:“我第一天就告诉过你,不要觊觎我的家人。可是你只把那当成我的玩笑,那......吃点苦头又有什么不好?”
她的脸色还没有完全红润起来,嘴唇都还在发白,整张白兮兮的脸上就只留着那双眼睛转动着——漆黑、揶揄玩笑中渗进的冰凉。她看着她好久没说话。她看着她带有绝对胜利的黑色瞳仁蓦地明白了什么:无论苏长安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怕也不会在意,不在意的原因是因为她说的、做的,所有的后果永远都是苏永安在背。如果梁雪她自己放不下委屈把事情闹大,那吃亏的永远不会是面前未成年的小姑娘。她也抓准了这一点。
可真正让梁雪心寒的是她的那句话——
她说他们之间不存在欺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原来...原来如此!他已经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就算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也要护她周全;就算明明知道他的亲妹妹在撒谎诬陷于她还是第一时间和她提出分手。梁雪只想放声大笑,他真是一个......好哥哥!
浑浑噩噩中,少女的嗓音声声入耳:“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你。梁老师。”
苏长安走回医院时,苏永安不在。苏长安有些虚脱地坐在床边,她脑子里都是梁雪的质问。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吗?他的大哥怎么会这样越距?他从来不是这样草率的人!他稳重、冷静、自持,是父母亡故的下半年都可以坐在【景南】里整理公司事宜的人。他怎么能够这样做......
尖锐的铃声将神思的苏长安拉回来,她向办公桌上的手机走去。苏永安连手机都没有拿,她拿起看了一眼,是条短讯。她将手机匆忙放下,手指在一桌子的文件里翻动起来。A4纸张铺在最上面,看着南凡熟悉的脸以及个人资料,苏长安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蓦地,手心一空,纸张已被取走。
苏长安看着他,神色复杂。苏永安大概扫了一眼,继而抬头,四目相对。
那张永远噙着三分淡淡笑意的面容没有什么变化,那双眼睛依旧温柔:“先吃东西吧。”他把食盒放下。
苏长安神色僵硬地看着他。
手机铃声再次尖锐地响起,苏长安肩膀猛然一抖,心虚至此。苏永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拿起手机,点起短讯语音。
音频声音最大化地响彻在房间里——
“......你和他之间有没有孩子是你们之间的事,公司跨不跨是他的事。当然,他宠爱我也是他的事,我没有要求他这样做。苏长安,名字而已......”
“......我们之间不存在欺骗。顶多也就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第一天就告诉过你,不要觊觎我的家人。可是你只把那当成我的玩笑,那吃点苦头又有什么不好......”
诺大的窗子外排排飞鸟嘶鸣着张开洁白的翅膀穿过将天空分割成块状的数条电线。周遭的空气好像被抽离,静默的气息像是热烈光线下颗颗无声运动漂浮的颗颗尘埃。 薄暮残余的金黄色阳光淡淡的投在病房内并肩而立的两个人身上,形成对比明显的明暗两面,修长的影子在光洁的地面上被拉的很长。
窗外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蜃城的天气永远是这样,明明已经立夏了,有时候一落雨又像初冬的寒冷。苏长安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放学。这个时间,怕是管家已经在校门口等了。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苏永安就把重心放在了公司,就连放学也换成了管家来接。苏长安垂下眼睛,无视在讲台上老师的口沫横飞。
明明是个很美好的午后啊,明明是那样温柔的人啊,说出的话却比这寒气更逼人。
“......已经这么久了,我也该回公司看看了......”
他没有骂她,没有教育她,甚至连微笑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只是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此后的两个星期,长达十四天,她没能见他一面。尽管他什么也没说,她还是知道,这个从小到大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爱的男子失望时是什么模样。
撑着伞走向家里的车,打开车门时,苏长安几乎要叫出声。
她将伞合起坐进后座:“二哥你怎么来了?”
“公司不是太忙,我就过来了。”
公司不太忙......好吧,她承认,他只是不想见她。他大概觉得自己从小呵护着长大的妹妹狠毒极了。
“哦。”
明昭听着闷闷的声音,看了她一眼:“做错事情是需要低头的,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苏长安看向他,眼睛认真严肃:“我错在哪里?”
明昭就知道她会这样问,他这个小妹,从小性子就强硬,也不知道是先天性的还是后天环境影响导致。他皱起眉头。
“好吧,我承认我撒谎是我不对。可即使我为这个向他道歉他也不会原谅的。”
“你就只撒谎了吗?”
“你明说,我还做错了什么?”
明昭暗暗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他尽量使自己维持着谦谦兄长的姿态:“你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还是说,你从不为自己做的事情感到愧疚?”
“那些话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赶她走。”苏长安有些烦躁,继而垂下眼睛:“就像她为了打击我,说他们之间有过孩子。”
“你知道她在骗你?”
苏长安扯了扯唇角,眸色渐冷。
明昭这次不只是皱眉了——他是什么身份,竟被一个丫头片子套了话!又用力地皱了皱眉,她一副完全不配合不想谈的姿态让明昭有些冒火。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明昭的声音像是可以融化般的好听。
“是我错了。你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因为还是个孩子,所以从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苏长安这次安静了。她没有再像小时候一样闹脾气,以前不管她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家里的人都会围着她转,只要她一皱眉,苏永安就会妥协。她这次之所以没有闹,是他这次不会再哄她。而苏长安,是明白的。她了解他,就像他了解他一样。如果太过放肆的结局是厌恶,那么她宁愿冷战。
她能这么平静地接受现在家里发生的一切,无非是因为她心里清楚——
这样沉默的状态,不会持续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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