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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辞职

“ 你特么真是废物!知道端谁的饭碗吃饭不? ”

那天的情景在后来我打工的私企里也见到过几次,但造反情绪都没有牛部长挑起来的这次高涨,我试着对比了一下情因后果。

首先两者在节点上有时间差。这次事件发生的时间比较早,也就是大面积下岗的头两年。那时,打工者的心态普遍停留在国企的概念里,那就是:我老大!

在国企里,一个人受了委屈是不能忍的。比如那年我汽改厂闹出来的事情,可以任着性子的大吵大闹,我的领导老王头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他只能是气的浑身发抖地反复说“不像话,不像话...”。老王头可不敢说开除我,他也想不到说这句话,饭碗是国家给的,他跟我一样是企业里当家做主的主人,“主人”这句话好像是是毛主席说的。所以,主人是没权利开除主人的,就是我赖在家里不上班,老王头也得照样给我开基本工资。

再后来我遇到的造反就不同了,那都是被逼到了绝路上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就像年前返乡的民工,跳楼、跳吊塔的为了一年的打工钱搏一把。这跟前面外派经理起哄的性质不同,那个叫闹事儿,这个叫生存。

时间改变了观念,时间也把主人的最后那点尊严涤荡的不存半分。

其次是带头造反的人身份不同。牛部长是政府上下来的人,人家的名头是帮助企业快速壮大的挂职锻炼,这差事随不随他心愿还不一定,或许还不一定乐意这样的安排,想借机返回原岗位也未可知。而刚下岗的这些外派经理又恰恰没把观念转变过来,稀里糊涂地给人当了枪使,心里还觉得,我是站在领导一边的,完全不计较自己会有什么后果。恰好,那天朴世民又不在,否则,这些个经理多少会有些顾虑。

最后还有一点,这是次完全没有明确目的的闹事儿,纯属胡闹。

这样一通乱糟糟的嚷嚷,营销部的门突然被拉开,太会计晃悠着从门外进来,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赶紧的啊,财务各种报表你们不是要随身带回去吗,都给打包好了,一人一大捆。”他慢吞吞地说道。

屋子里鸦雀无声,外派经理都低了头不作声,佯装没听见。牛部长更过分,干脆站起身,转过一排卷柜,回到了自己的那独立空间办公室。

太会计其实在门外已经偷听了一小会儿,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却阴损着假装不知道,“老李,赶紧的!”他首先点了新任省城经理的名,一下子把难题甩给还在愤愤不平的外派经理。

老李此时如果跟着太会计去了财务,那这场闹腾就毫无价值,最多不过是下属们发发牢骚而已。可是,老李是牛部长的小舅子。

那天,除了延边分公司的经理之外,省内的十四个经理是一同默不作声地扬长而去,把太会计直接晾在了那里。

没过多大一会儿,沈武给我来了传呼,留言说他们都在来顺火锅城,要我过去大家一起聚聚。我看高语录和另外两个营销部的人也接到了传呼,估计内容也是如此。

当着营销部几个各怀心思人的面,我回了电话,叮嘱沈武和李全才留点心眼。沈武电话里说,牛部长和高语录一会儿也过去,问我到底去不去。

“你觉得会有好结果吗?”没等沈武回答,我撂了电话。

正月初六一大早,李全才又给我打了传呼,上面显示的留言是:紧急,速来电!

我刚一拨通他的电话,里面传来李全才急急的声音,“小鱼,出大事儿了!”

“呵,你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的,有什么大事儿能让你着急起来。”我调侃着。

“他们昨天酒桌上决定,今天所有人都不回分公司了?”

“啊?为什么?”

“说是公司管理太严格,除了工资之外没其它的收入,收入和外派的辛苦不对等。这次又要制定罚款,连基本工资都保证不了了,大家都不想干了。”

“你也这么认为的?”

“我自己顶什么用,大家说了,都是下岗没饭吃的人,不能为了个人的利益拖所有人的后腿,进退要一致。”

“不是还有沈武吗?”

“他闹腾的最欢,你知道他一直是想休假的。你在总部信息灵通,给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办啊?”

我本来想问牛部长和高语录几个人当时在不在场,想想还是憋住了,“我也不知道你该怎么办。要是换做我的话,我会给朴宏图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老半天才传来李全才迟疑的声音,“这样做合适吗?”

我最鄙视的就是李全才这种男人,一到关键时刻不敢拿主意,赌气着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你特么真是废物!端谁的饭碗吃饭呢?别人说再多的话、出再多的主意有用吗?”

“哦~明白了,小鱼,谢谢!”

正月初七,也是大力公司总部节后上班的第一天,一大早,南主任小跑着挨个部门通知开会。这个会,是我在大力公司经历的最有争议的会议。

朴总大发雷霆地说,制定销售的奖惩制度是必须的,目前公司的各项工作都出乎意料的好,唯独销售拖后腿,不用鞭子抽出不了成绩。

牛部长说,基础打的不好,只能一步一步来,操之过急会适得其反。

周副总说,没规矩没方圆,有奖就有罚,在公司的大好形势下,营销部应该全力配合才对。

牛部长说,配合也得讲配合的方式,不能光是营销部的人拉车,其他部门指手画脚地坐在车上看笑话。

王副总说,别的不说,眼下除了鞍市和锦市的外派经理返岗,其他人不回去上班是不对的,谁给的他们罢工的权利。罢工也要讲究程序,需要通过工会吧,既然现在我们企业暂时没成立公会,那这罢工就是违法的。

牛部长说,这个可跟我无关啊,下面闹情绪不是一天两天了,该做的工作都做了,他也无可奈何。

朴总突然就恶狠狠地说,“艹,不就十几个经理带头吗,蹬鼻子上脸的玩意儿,就凭他们的本事值那一千来块钱的工资吗?不是要罢工吗,也好,全部让他们回家抗议去。”他掐灭手里的半截中华烟,连下又点了一颗,“世民和小鱼,马上重新任命一批分公司经理的名单,以鞍市的人员为主,再选几个突出的。”

牛部长赶紧插嘴说,“朴总,是不是慎重点!”

周副总也劝道,“朴总,再做做经理的思想工作不迟。”

“有什么可慎重的,给我打工还这么嚼性,那干脆就别打了。对了,世民,通知新任命的经理,让他告诉他分公司的人,如果明天晚上十二点之前不返回岗位,一律开除,绝不姑息。散会!”

回到营销部,牛部长铁青着脸进了自己的隔离办公室,朴世民压抑着兴奋,假装面无表情地招呼营销部的其他人,“都说说,怎么安排才合理?”

正当几个人要开口说话时,我突然喊了一句,“等等!”

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落在了我身上。

“朴部长,对不起,我要辞职!”我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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