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节点上说服他很关键，需要点耐心和技巧 ”
接了小小鱼放学回家之后，我的兴奋劲儿还是没有消退，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大圈后不满地嚷道，“喂，我说皇阿玛，我的中午饭在哪里？你是不是想谋杀你宝贝闺女啊！都快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我这才想起忘了做午饭，看看时间也来不及，灵机一动地说，“妈带你去吃意大利比萨，你上次路过不是闹着要吃吗！”
小小鱼立刻欢呼跳跃，手舞足蹈着喊，“太好喽，太好喽，我要吃比萨喽！”
跳着跳着她又停了下来，扇乎着小眼睛狡黠地问，“你不怕我爸知道啊？昨天刚没收了我爸私房钱，他吵吵了一晚上，气的他艮喽艮喽的（方言：形容气急败坏的模样），今天就敢带我出去吃好东西？”
小小鱼从小就常常语出惊人，她是那种小大人，对我俩的事儿很在意很关心。刚才的一席话让我突然意识到，孩子大了，有些事情还是要背着她点的好。
“你吃你的吧，小屁孩管那么多不累啊？不累的话我给你报几个特长班，上次你班主任还跟我说，班里就你们少数几个孩子没特长。”
“呃，老娘啊，算我刚才啥也没说行不？”
“嗯，乖宝，知道不该跟你爸说就好。”恩威兼施中总算搞定了这个难缠的孩崽子。
小小鱼吃比萨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何跟老公说要去做销售员的事儿。他现在比以前脾气大了许多，动不动冲我和孩子发火。都说七年之痒什么的，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也到了这个时候。
这个节点上说服他很关键，需要点耐心和技巧。
老公最近这一年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先是他们独立核算的热电厂被总厂收了回去，每月的效益奖金没了；接着是他所在的计量车间被电气车间合并，失去了副主任和车间专职工程师的岗位；随后他最大的靠山原来的厂长被提前退休了，他一直掌控着进煤检斤的电子轨道衡被另外一个人横刀夺爱。
经过半年多的折腾，如今的他早已威风不在，每天浑浑噩噩地上班混日子。从前他在厂子里交了一帮小哥们，都是些调皮捣蛋的家伙，新上来的那些个领导看见他们就头疼，即便是大模大样地上班时间打扑克，也懒得去管。
没了权利也就没了歪歪的来钱道儿，他在厂外的三份工资也因为那些厂子工人的下岗和他被边缘化相继断了根，每月四百多块钱的工资将将够他自己的花销。这也是我和他头天晚上闹隔急的真实原因，也是我下定决心要出去工作的真实原因，再怎么也不能靠着老本过日子，早晚有一天会吃空的。
老公虽然闹心，但并不十分消沉，从他每天劲儿劲儿去上班就可以看出来。他说他在等机会，别看现在单位局面复杂的一塌糊涂，有些人高兴，有些人悲观，但只要是掌握单位的关键技术，最后厂子还是会对他妥协的，将来还是要重用的。
他的这些话虽然听着很有道理，我还是不能忍。揶揄他说，妈的，等你受重用？我娘俩还不得饿死啊！所以才有了没收他兜里多余钱的状况发生。
夜里，我对在电脑上玩游戏的他说，“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我想买个BB机。”
“家里有电话，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用那玩意干啥？”他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我找了个工作，这几天随时可以去上班，人家要求有BB机。”
我这半年一直再说要出去工作，这一点上他没意见。
“什么工作？还需要这么高档的装备！”
“你是不是打游戏打入迷了！还装备！这是工作的需要！”
他突然把游戏暂停，靠在沙发里没好气地质问，“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工作吧？外面腰里别着BB机的女人可没几个好人。”
“说什么呐！你怎么知道别BB机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你见识过这样的女人？”
女人倒打一耙的本事无处不在，一方面可以理解为卖萌、装可爱，另一方面也可叫做胡搅蛮缠、不可理喻。这里面有个度，大多数的女孩子把握的都实在差劲，引起双方的矛盾便无可避免。
就像刚才我反问的那句话，并不是一个好的卖萌时机。
果不其然，他有些恼怒地回了一句，“要说你就好好说，不说就拉倒。”
如果自认是家里老大的女人听到这样的回答，往往会立即翻脸，“拉到就拉倒，你就说给不给买BB机吧！”。男人一旦倔强点，“不买！”。那么，后面的场面可想而知。
不是我小鱼在这臆断，日常夫妻之间的争吵，十之八九是女人先引起的。既然是女人先引起的，那为什么一定要把家暴的屎盆子一股脑都扣在男人的头上呢？女人的责任又在哪儿呢？
好在我不在这个比例之中，见他口气不妙，赶忙挤出个笑脸往回挽救，“我刚才啥也没说，你刚才啥也没听到，嘿嘿。”
“哼。”他鼻子里闷响一声，回身按了暂停键继续他的游戏，“我那机器在口兜里，你拿去用吧，回头我管别人再要一个破的对付用。对了，你到底找了个什么工作啊？”
你看看，真是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我窜到墙边，从挂在衣帽挂上裤子的裤兜里掏出那台CASIO横版传呼机，稀罕着在手里摆弄，“真给我了？”
“要不要？不要给我放回去。”
“要，要，干吗不要。”
“要就赶紧说，到底是什么工作。”
“保底工资400，提成上不封顶！”我先把最关键的东西甩了出去。
“呵，工资给的不低啊！”他立刻来了兴趣，游戏都没停，扔在一边不管了，“还有提成？提成能有多少？啥工作这么赚钱？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干？”
我见形式有利，便把朴总讲的重点一一道来。
大力保健口服液为褐色小玻璃瓶包装，每瓶100ml，十瓶为一盒，六盒为一箱。它外形很像药，但它是卫食健字批号，是国家批准的正规保健品。它批发的定价为3元/瓶，市场建议销售价为4元。
朴总说只要是卖药和卖食品的店铺，这种保健品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摆出来，包括药店、超市、饭店和食杂店。什么概念呢？就是大力口服液可以深入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不管你愿不愿意，它都会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
在如此大的市场面铺开，你完全不用担心销量，只需要担心送不过来货。送货是根据商家的要货通知，你留下单位电话和个人传呼，方便联系。
“所以，我才需要BB机！”我把原因解释清楚了。
“好好，给你用，赶紧讲讲提成到底有多少！”他催促着。
我得意地继续口吐白沫地讲下去。
朴总强调，大力的销售人员每销售出一瓶“大力口服液”就会有5毛钱的提成，当然，不会是零散着往外卖的，至少要成盒的，也就是说每产生一次购买行为，就会有5块钱的销售提成。
97年的五块钱，对男生来讲可以买包一块的红河烟，还可以吃碗一块钱的牛肉拉面，外加一瓶啤酒和一盘小菜，每天的零花钱妥妥地解决了。对女生来讲，花不完！（上面的提成标准请各位看官留心记忆一下，后面的章节会用到。）
“五块！他奶奶的，就是两天卖一盒也行啊，一个月也能有150，加上工资就是500多。这工作不错啊，送几趟货比我挣的都多，轻松啊。”他摸着下巴嘟囔着。
旋即，他又不相信地问，“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吧？最后扣工资什么的？”
“没有。我还特意问了这点，朴总让我放心，保底工资是一分不会少的，否则也就不叫保底了。”我赶紧打消他的疑虑，接着扔出了重点，“但是一个月之内有个任务要完成，只要完成了，就算是过了试用期，以后就是等电话和传呼送货。”
“什么任务？”
“铺货150家。”
“铺货？什么是铺货？”
铺货这个词现在很通用，但在北方97年之前，个人商家所需的货物是没有送货上门这一说的，也没有铺货这个概念。你开个小超市或小药店，上千样货物都需要亲力亲为地自己去批发市场上货，而且是现金交易，概不赊账。跟现在很多卖服装的商贩一样，跑去省会服装批发市场，大包小裹地往回背一大堆。
我也是一知半解，“就是把口服液送到药店、饭店、商店去，说服他们摆在柜台上。”
“操！我说的嘛，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傻子才会掏三十块买一样不知道用来干啥的东西，还得费力地去帮你推销，又没多大的利润。这活干不了，别说150家，能卖给50家就算烧高香了。”他兴致大减，索然地点了一颗烟。
“不是卖给商家，不先要钱，是赊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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