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我便说过,我有一个怪癖,几日之后,可让我悔不当初。
这个几日之后,便是今日。
本以为,虚情假意的应付傲天一日便可,再不济也就两日光景。
岂料这傲天算盘打得太精。
他早就瞧出他的宝贝疙瘩对云湛有爱慕之心,很凑巧,他也正有此意。
话说这绀烟也两千万岁了,若不是傲天舍不得,又觉得前来提亲的人,虽配得上海女的名号,却配不上笮柳琴的威名,才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拖了下来,让绀烟至今待字闺中,无人识。
眼下,来了个方方面面都般配,还能光耀门楣,羡煞旁人的佳婿人选,他岂会轻易放过?
也亏他想得出。
说明日是他的王后三千万岁正诞,请云湛赏脸,留下来同喜同贺。
“焱兮,此事,你如何看?”
回到客殿,仅剩我与他二人时,云湛一筹莫展的问道。
我怎么看?
一把火烧了这西海龙宫,看他明日是做寿还是做殡?
当然,这只是气话,心里想想,过个嘴瘾而已。
我翻了个白眼,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阴阳怪气道:“他请的又不是我,你问我做什么?”
云湛面色一沉:“我说过,别人如何看我,与我无关。若你真心不想留,这西海自然就留不住我们。”
这不废话吗?我能放着唾手可得的穷桑果不去摘,真心留在这老匹夫暴发户般的金窝里,看他如何为自己的爱女调戏你这呆子?
“闭上眼,我……”
云湛已然是当了真,伸出手,要来拉我。
我后退一步,望着错愕的云湛,好心笑道:“算来,母后灰灭正好二千万年,也算缘分。明日,他们摆宴过生诞,我在心里过死忌,你也无须背个瞧不起人的骂名,倒是三不相误的好事。”
一句话噎得云湛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回复送给傲天后,他果然很是得意。屁颠屁颠的拉着绀烟跑来千恩万谢。完了,又顺水推舟的留下绀烟,美其名曰让小女带王好好参观一下龙宫。
最后,还不忘灭了我这碍眼的大灯泡。
“兮儿姑娘,王后亲手为你裁了一身新衣,请随本君去试试身。”
这手法,实在是太溜啦。
赶明,非得让我家司闭来学学,论一个合格大总管,如何隐藏龌龊之心,暗度陈仓,达到最终目的,又从善如流,处理掉碍手碍脚的多余者。
我笑盈盈的走到云湛面前,娇滴滴的说:“公子,兮儿随龙君先行告退。”
说完,又走到绀烟身边,语重心长道:“兮儿在此,替公子先谢过绀烟公主。”
绀烟目藏欣喜,握住我的手,一语双关道:“兮儿放心随父君去吧,绀烟定不负姑娘所托,照顾好王。”
话倒是中听,只不过,某人的心可是千年玄冰做的。能捂热,是你的本事;若捂不热,反冻伤了自己,日后就有得你哭哭啼啼的时候。
我心里如此想着,竟有种撒着欢,到处闹腾的雀跃。再看傲天,也不再是那般猥琐,便欢天喜地随他去了。
前几次,一是因人多,二是因实在不喜欢傲天,所以,顺带着也无心打量傲天的王后。此刻,她是唯一的主角,我再不用心,也免不了多看几眼。
是个美人。
绀烟的容貌承袭于她,有她的风姿,但绀烟又独有自己的风采,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倒随和,不似傲天那般势力。
“兮儿姑娘穿上这身衣裳可真美。”
伺候我换好衣服后,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甚是满意,赞不绝口道。
我眼帘下垂,心中索然无味,对她的好感已是荡然无存。
一直以来,我以为神界之中,只有麒麟的眼光差到没朋友,不想,竟是我高估了眼前这位王后。
她这料子确是上好的云锦与金丝,但这彩蓝做底,玫红做面,是个什么鬼?
我记得,我当初还嘲笑过司至弱智,现如今,我又如何能欢喜?
“怎么,不喜欢?”
我如梦方醒,挤出一丝笑容,欲哭无泪道:“公子曾说,他生平最恨女子着彩蓝与玫红二色,偏今日王后将两色同用。兮儿真不知是该欢喜收下,还是要忍痛拂了王后美意。”
话一出口,就见她面如死灰,哆嗦起来:“兮儿姑娘请见谅。都怪我思虑不周,犯了王的忌讳,还望姑娘莫要见怪,忘却此等不快才好。”
我翻了个白眼,强忍着笑,又开始装模作样起来:“这可如何是好?龙君当着公子之面,说王后亲手裁制新衣相赠,现如今却要空手而归,公子难免要多问一句。到时候,我可如何作答?据实以告,只怕会让龙君在公子心中落下一个粗枝大叶的坏印象;若不说,公子定要多心,觉得王后并非真心待他的仆人,少不得对王后平添几分成见。这,可真是左右为难呀。”
那妇人眼都呆了,哆嗦得也更加厉害:“兮儿姑娘能够贴身伺候王,定然有过人之处。烦请姑娘想个法子,遮掩过去。”
“王后严重了。但公子的确厚看兮儿一眼。旁人若真心待我好,公子也是要另眼相待一番;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有心得罪我之后,又随便拿点略有成色的珍珠,草草打发我,算做歉意,那我还是有几分骨气,横竖不会要的。当然,公子也不傻,自然也会度量这送礼之人的心思。弄不好,只怕还会认为这送礼之人是在蔑视他的王威。”
这妇人,与她女儿一般,不蠢,是个一点即通的主。
听了我这一席话,立刻明白我在索要何物,慌慌张张唤来一个婢女,指使她送来一锦盒。
“兮儿姑娘,此乃我西海最名贵的东珠,望姑娘笑纳。”
西海有珠,状似椭圆,如拳大,通体晶透,十万年才孕育一颗,是为东珠。
这珠子别的奇效没有,妙就妙在,若每日用此珠揉脸,可令肌肤白嫩、细腻,是神女们的心头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此货虽好,却是个易碎品。稍不留神,小磕小碰一番,便可令它粉身碎骨。
傲天是个人精,懂得物尽其用的道理。
他将神界一众有名号的神女,从高到低排了个先后,一一赠与一颗,我前后用过四颗。
实在不怪我贪,要怪,就怪我家五口,除去一个循规蹈矩的司闭,其余四个皆不省心。
第一颗是被我磨脸时,力度没把控好,捏碎的;
第二颗是被司分咋咋呼呼撞碎的;
第三颗是被司至偷拿出去讨喜鹊仙子欢心时,不甚摔碎的;
第四颗,碎得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那呆子司启,见我们三人,轮流弄碎一颗,以为我们在玩游戏。当着西海龙宫送珠使者的面,一口气现了真身,飞足踏去,碎得我的那个心呀,肝呀,直打颤。
完了,还欢天喜地的嘱咐那使者:“明日,你得再送一颗,让司闭弄碎。如此,我们的游戏,便算结束了。”
使者敢怒不敢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走了。
第二日,西海龙宫派人送来十筐珊瑚,说是:西海已无东珠,换上珊瑚,供火王游戏。
我当了真。
自此以后,每隔十万年,就派司闭去索要一次,但每每都只要回十筐珊瑚。
一开始,西海还耐心报上几个我略有耳闻的神女名号,说是刚产的东珠,被这位神女要去了。
再来,他们就失了耐心,随便捏几个闻所未闻,给我提鞋都不配的小神、小仙。如此,我倒也忍了,甭管名号如何,到底是个女的,爱惜容貌,何错之有?
只是,他没料到我是一个非常有恒心的神君。
等他再也编不出神女名号来时,我还在派司闭要珠子。
他终于知道碰上了个硬茬。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回:东珠出蚌时,海浪太甚,磕碎了。
此事,我一直惦记着。
虽然我前后弄碎四颗珠子,是我不对,但谁给了他的胆,允许他撒这种低级到脑残的谎言来欺骗我?
不错,我就这般,你要么忍气吞声,遂了我的心;要么就高明点,真心实意骗得我分不清真假。
否则,即便过去千万年,我也会寻个机会,扳回来。
接过盒子,东珠是东珠,但我却关上盒子,又递了回去。
“这珠子是比平常的珍珠漂亮几分,我也挺喜欢。但,兮儿有姐妹十个,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花同簪。若兮儿收下这珠子,必是独享,实在是有违姐妹情,所以,还是请王后收回去吧。”
妇人一听,眼冒金星,上气又上火,但事已至此,她能如何?
含泪命人再拿来九个与方才无异的锦盒。
我自是假意推托一二。
她当是不肯,千求万求,只求我安心收下。
如此盛情,我岂能辜负?再者,我也怕我做戏太过,拒绝得太彻底,反让她当了真,又收回去,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一来二去后,就不再推辞,故作为难的收下,还不忘假惺惺的说上一句:王后的心意,兮儿领下了。
云湛回来时,我正左手一颗磨左脸,右手一颗磨右脸。
“你回来得正好,借你的手,拿颗珠子,给我磨磨胳膊。”
“你怎么要了这么多东珠?”
“谁要了?是人家求我收下的。若不是怕不收害她无心思过明日的寿诞,我何苦要违心成全她。”
“你差司闭向西海要东珠,要了一千多万年,却无果。此事,神界谁人不知?现还好意思说,违心成全。”
“无人不知也好,人人皆知也罢。我只知,现如今,我手中有东珠十颗。”
说完,小心翼翼的将珠子放入锦盒内,仔细划算起来:“一颗给司闭擦手,照顾我们吃喝拉撒不易,他的手可得好生养着;一颗给司分磨脸,他模样虽好,但面相太凶,得去去棱角;一颗给司至哄女人,万一碰上个搞不定的,此珠定能助他扭转乾坤;一颗给司启护足,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足太多的缘故,凡事都喜欢用足。剩下的,磨脸专用一颗,磨手专用一颗,磨身专用一颗,磨脚专用一颗。余下两颗,备用。”
抬头见云湛面有不悦,赶紧恭维道:“不是不打你的米,而是你这般模样,真的无须再用。”
“我是虚心接受你的恭维,还是认认真真跟你计较一番呢?”
云湛话里别有深意。
我一个哆嗦,将今日所有的事情,在脑中快速回放了一遍,暗思他的深意到底为何意?
莫非?
我试探性凑近他几分:“绀烟都告诉你啦?”
“说了一些,但不知是不是全部。”
坏了,千算万算,漏算她会去找云湛证实。
“云湛,这不能完全怪我。”
我赶紧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绀烟看着单纯,其实城府很深。她一眼就识破我的身份,说我是神族,要我交代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就想吧,若说我是瑶华,她定然不信,毕竟我这姿色骗不了人;若我冒用其他神女名号,日后传出去,又得给你多添一笔风流债,委实不利于你日后选后成婚。思来想去,就编了那么个故事,说你我乃兄妹……”
“我与你……兄妹?”
云湛甚是吃惊。
我也是大吃一惊,支支吾吾道:“绀烟,还……还没……提到……这部分吗?”
“……”
“那她到底说了什么,竟让你如此不悦?”
我后退一步,小心护着盒子,生怕云湛掀了桌子,与我论理。
“想随我去羽山。”
这笨丫头,还没好好培养出几分感情,怎就闹着要跟人家回老巢?
“你是如何答的?”
“羽山太过寒冷,不适合她。”
那就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罗。
我自己也未察觉,听完云湛的回答,我的嘴角竟划出一道愉快的弧线。
“言之有理。羽山乃阴寒之地,当真不适合她这般柔弱的神女。”
“可我现在才明白,她会如此迫切,你在背后功不可没。比如,你我无端成了兄妹。”
来了来了,这家伙怎变得如我一般爱寻仇计较啦?
真是惹人厌!
“我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何须介怀?再者,说说而已,又不会成真,何必计较?”
“焱兮……”
“知道,我的错。”我深怕他再来一番深情告白,赶紧打断他的话,眼帘低垂,似有愧意,小声说道:“别的先且放一边,这珠子,你可得帮我收好了。”
云湛手一挥,十个盒子,皆没了踪影。
末了,又忧伤道:“若你待我之心,但凡有我待你之心的十分之一,你都不会说出这些话来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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