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十字广场四周被密密的建筑环抱,浓浓的巴洛克风格吸引着游客一睹它的面目,沿街是两排桔子树,清风袭来夹带水果的清香,但它的外貌欺骗了过往的游客,只有当地的人才知道它有多么苦涩,汪格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她和刘勿欣穿过穆罗兰花园,来到这里。
汪格凝视着广场上的十字架,泛着金属光芒却不刺眼,风吹日晒太久,当初新建的骄傲恐怕也被磨平了。汪格把目光转向刘勿欣,瞧见她正在小广场角落发呆,双手捧起下巴,她看着地面,“格格,牟利罗去世后就被安置在这里,你说,我们死去后会去哪里呢?”
“画《吃西瓜的孩子》的那位画家吗?画技是不错,但我多看了他的几幅作品后,发现他的笔法比起委拉斯凯兹柔弱了许多。”汪格省去了那个问题的回答,她是无神论者,可近日来她频繁做梦,再加上那个古怪的男人,一想到生死,前世今生的话题她就发憷。
刘勿欣还自顾自说,“坏人和好人死后去的地方会不同吧?”
她是怎么回事,上次做了那个梦惊醒以后,她便一直神神道道,汪格坐在她身边,想好了措辞终于开口,“没有天堂与地狱,人死之后一切清零,我们会化为风沙泥土,回归脚下。”刘勿欣点点头,今天上课时,奥莱格老师看出她走神,提问了她,当然她没回答出来。
“你明天就去学校是吗?确定都好了吗?”刘勿欣再三问道。
“是哪,都好了,请了这么久的假,我可真怕修不够学分。”
“我问了你同学,你们的课程安排有没有变化,他告诉我,明天你们要去库迪耶罗课外实践,领队的是羽生安佑,一个日本人,他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吧?”刘勿欣看见汪格抿住嘴巴,知道自己正中靶心。
“他叫羽生安佑,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上次有学生喊他ha bu.”
“那你还去吗?先说好我明天满课,不能陪你去,季诺德也是满课不能去了。”
“那就我自己去吧,缺课的时间有点久了,不能再请假了。”她丝毫没有注意刘勿欣是如何得知季诺德的课程时间,明明不是同级学生。
季诺德听说汪格要去库迪耶罗,一心要请假翘课去,美其名说他想念那里的海岸线了,上次去已经是好早之前了。汪格已经联系好活动的负责人,她也想让季诺德陪她在咸咸的海风中走街串巷,然后登上瞭望塔俯瞰库迪耶罗错落的房屋,然而事情并不总是遂人意,羽生老师只带十五个他认为合适的学生去,季诺德就这样轻易被筛掉。
上车前,季诺德死心不改,面对汪格时他的撒泼技能突然激发,非要坐进她的行李箱,最后当然是开玩笑的了。
羽生坐在车上透过窗户看向远方,目光中带着忧伤,玻璃窗映着汪格和季诺德的影子,他轻轻触着汪格的影子,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器物。
车走远了,季诺德在她的视线中变小最后模糊不见,一种说不出的伤感扑满胸腔,还好景色很快分散了她的注意,平缓的路让他们的旅途舒适了很多。看了一圈汪格注意到坐在她前方的羽生座位上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只有这一个座位是坏的,他自然地坐上去了,奇怪,后面还有好多座位为什么不坐。
车行至塞维利亚边界上,司机看见什么,猛地刹了车,所有人身体随着车子的忽然停下都向前倾,汪格看不见羽生的表情,一定吓着了,她想。身体比头脑反应的更快,她上身探出座位用尽所有力气拉住了他的手臂,似乎还在他手臂上抓出了指甲痕,待车子稳了以后,所有人都看向这边,有人询问羽生有没有事,也有人暗夸汪格的机灵,只是汪格一看见那道痕迹就内疚了,她只是想帮他没有想弄伤他的意思。
“放手吧,我没事?”羽生嘴里这样说,但却一直没把手先收回来。
汪格的脸上绯红一片,连直视他的勇气也没了,好像一看见他的脸,自己内心就认定是自己的错。一定是上辈子欠他的,汪格想。
剩下的时间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
海浪拍打礁石,礁石上千疮百孔,不像是年老枯朽的礁石,倒像是身经百战的年轻战士。岸边停了几艘渔船,有红的还有蓝的,海鸥不是在上面歇脚,也没人赶它们走。一行的学生都不愿意先做任务了,纷纷向羽生求情先去玩他个三两个小时再说。羽生瞥了那几个学生一眼,凤眼瞪人一点不比圆眼气势低,亚洲人才能长出这样的眼睛,似桃花,似柳叶。汪格跟在后面去往排列并不整齐的房舍。
此行是要收集本地的方言,研究他们的方言与现行西语的差别从而开展羽生的课题,当然他会抽两个人同他一起研究,这对十几个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小镇并不大,除了第一排的房屋在平地起身,其他都建在山坡之上,屋子散乱分开,毫无章法,可是它那五颜六色的房屋确实吸引了汪格,她觉得那些房屋像童话故事里的房子,于是对身边人说,“你看,像不像神打翻调色盘,染得房子如此漂亮。”
“神才没有这么笨手笨脚。”羽生不知站在这里多久了。
汪格赶快解释她没有偷懒,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说完偷偷看了一下他的脸色。
当大家忙完任务,羽生才同意让他们游玩,不过要保持联系注意安全,最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汪格叫走了。
“我们去哪里?是还有别的要我做吗?”只是偷一会懒,就攥着不放,汪格不敢说,一路跟着羽生。
是瞭望塔,来时还想带季诺德一起看的瞭望塔。
登高望远,汪格从窗口冒出头,咸咸的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也不在意,随手捋向耳侧,像飞翔在天空一样。
羽生轻轻在她耳边说,“要和我交往吗?”
像雷炸开,汪格后退几步,“风太大吹得头疼,要是没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羽生偏偏挡了她离开的路,他看出了这小丫头的慌张,还要再逗逗她,“第一天上课不是还一直和我搭讪吗?现在惹上了就不敢了?”
汪格语无伦次,只想静静再和他解释,还没有人这么直白地和她告白过,可她心里慌了,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羽生老师,第一次我见您像一个故人,很熟悉的感觉,所以想靠近看看,不是你想的那样。”躲不过就解释清楚好了,汪格不喜欢在这方面拖泥带水耽误别人。
“这么说,如果不是我像你的故友,你对我绝对没有意思。”说完他自己都笑起来了,这个姑娘真的不是那么好拐的。
汪格找了个空子钻跑了,留下他一个人在瞭望塔。
带着黑色帽子的女孩蹭过汪格的肩膀走了过去,汪格被她蹭得一趔步,也不管不顾跑走了,刚才拒绝人的勇气一瞬间消失不见。
“没用,把他的脸都借给你了,你还不能把汪格从他身边带离。”黑帽子女孩不满。
“她不喜欢我,显而易见也还没爱上他,事情到现在为止还不晚。”
可是,好像还是晚了,汪格刚跑出瞭望塔,迎面碰见季诺德,季诺德见她头发都被风吹乱了,伸手替她理好,汪格眉眼弯弯,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来的,完全忘了刚才的尴尬,两人边聊边走远。
“你看,他来了,天命没那么好改变,如果不行就算了吧!”黑帽子女孩转身离开。
羽生撩起衣袖,那道伤痕还在,从上轻抚到下,“可是我还没开始,怎么能轻易认输,只要我想,天也阻挡不了!”伤口一瞬间痊愈……
汪格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季诺德请好假就往这里赶来了,他知道汪格的方向感不是很好,第一次找他时,回家路上就迷了好几回,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汪格从小到大的方向感都非常好,东南西北分的极其清楚。
季诺德没告诉她的是,来时的路上莫名其妙出现许多细碎而尖锐的石头,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洒了一地阻止他向前,他没有接受司机要原路返回的建议,靠着脚力走了两公里搭乘公交车来到这里,又听见那些学生议论汪格和羽生之间的关系,一时间泄了气,那一次汪格和医生说起的很可能就是他,不过当他撞见慌忙离开的汪格,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如果她真的爱上那个人神色不会是那样的,她清楚自己想要的感情和未来。
“我有点饿,先去吃饭,吃完你再告诉我你怎么来了。”汪格明显饿得没有气力了,扯着季诺德的胳膊由他带着走。
季诺德放慢了脚步,一边寻找一个安静的餐厅带她去吃饭。
五六个白色的大伞撑起,食客却只有几个人,季诺德见此就要坐下,汪格一脚上去轻踢了他,“你看看这有几个人,还敢在这里吃。”
“怎么了,安静不好吗?”季诺德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想挤到人堆里去吃饭。
“这是室外餐厅,位置宽敞,摆设也漂亮,但是客人这么少,你说为什么?”汪格被阳光照得眼睛都不想睁开了,低头看着镶嵌着方块砖的地,才发现鞋带松了,白色鞋带被自己踩成了灰色。
还没等她弯腰系上,季诺德蹲下来给她打了个蝴蝶结,汪格看着他的背,鬼使神差地想扶了上去。
季诺德没有起身,看着地上两个人交叠的影子,他清晰地看见了她伸出的手,于是他仰起头微笑地看着汪格,
“格格,你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好。”没有一丝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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