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澄澈的天空上有夕阳的霞光,仲凡骑着车载着嘉禾,一路吹着欢快的口哨驶出三中的校门。
“今天我赚了八百多诶,小佳,我请你喝奶茶吧!”来东区之前,一下花八千都不会觉得有什么的仲凡为他自己挣到钱了而兴高采烈。
这些日子,他暂别了养尊处优的小王子生活,和小五他们打成一片整天和他们一起混迹东区忙天忙地的,要不就是很狗腿地为许亦安鞍前马后,他就是觉得很好玩,他和所有东区少年一样想尽办法养活自己,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新奇而充实,每每凭着自己的辛劳赚到了钱,他都会为自己自豪,觉得自己战胜了许亦安他们对他的轻嘲。
他想向别人证明,或许只是想向自己证明,他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小少爷,脱离了家人的照顾他依然可以靠自己在恶劣的环境下存活下来。这就是他一个小小少年的自尊心。
嘉禾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只是淋了雨她还是浑身冰冷,头脑有些昏沉,看着手臂上搭着的许亦安的外套,慢了半拍才响应仲凡:“不了,直接去疯人院吧,快到我上班时间了。”
“那好吧!走咧!”仲凡继续吹起口哨骑着奔驰自行车向前而去。
这个时候,疯人院里刚开始热闹起来,大威把一杯杯调好的鸡尾酒放到吧台上,排成一排,一双稍显无神的眼睛掠过五光十色的酒精往门口瞟着,时不时就看一下,直到嘉禾走了进来,他低下头来接着调酒。
嘉禾走向吧台,酒吧里的灯光与吵闹的人声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她过来和大威打招呼,大威一如既往地不抬头,不搭理她,她去后厨拿围裙准备干活。
门又开合了一下,锁好车的仲凡进来了,对大威招手打招呼,大威瞥他一眼,大威似乎不喜欢仲凡,更不喜欢仲凡天天跟着嘉禾来来去去和她不停说笑。
然而仲凡感受不到大威对他的不满,还和嘉禾一样喜欢和大威说话喋喋不休的,看起来热络得不行。反正无论怎样大威都不会回应他。
嘉禾围好围裙出来收拾吧台上的脏杯子,仲凡还在锲而不舍地试着跟大威交流,她感觉头脑越来越沉重嗓子很不舒服就没有跟他们搭话,勉勉强强地干着事,脑子里很乱。
一条干净的白毛巾伸到她面前,她抬头看,是大威的手。她不明所以,看向大威,大威就是一言不发,也不看她。仲凡这时代替小张充当起了大威的举动翻译员的角色,对嘉禾说:“你头发有点湿,擦擦吧。”
嘉禾这次明白过来:“谢谢大威哥哥。”她接过毛巾轻轻擦拭着发梢。
听到她的声音,大威看了她一眼,一向没有表情的他皱了下眉。
仲凡说:“你的嗓子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声音?”
嘉禾咳了两声,“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此时她的脸颊上已经变得有些异样的红,仲凡盯着她看了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撑在吧台上,伸过来一只手直接搭上了她的额头:“好烫啊,你发烧了!”
嘉禾红着脸低着头退后一步:“没有吧,就是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就休息吧,我送你,走,我们去医院。淋了雨都烧成这样了,不去看病怎么行?”他过来把嘉禾往外拉。
嘉禾挣脱他的手:“不用了,没事的,我还得上班呢。”
仲凡知道嘉禾紧要着她的这点工资,凑过来跟她说:“没事的,你少上一晚上大威哥也不会少算你工资的,大威哥是吧?”他鬼怪地冲大威眨眨眼。
嘉禾顺了顺嗓子,小声说:“大威哥哥老偏着我,小张姐姐她们会不高兴的。”
“她们还不高兴了?你可是大安哥的妹妹,有她们不高兴的份吗?”
听他这随口一说,嘉禾莫名地心里一揪,“我不……”
仲凡脑筋一转:“好啦,好啦,那这样吧,你只管回去休息吃药,我替你上这一轮班!”
“什么?你来?”嘉禾觉得匪夷所思。
仲凡坚持这样,嘉禾拗不过他,一直被他半推半就地推出了疯人院。
“你就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这班我给你上了!”仲凡已经把嘉禾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围到自己身上,把嘉禾的书包和那件外套塞给她,催着她回家。
大威默默地看着仲凡把面色虚弱的嘉禾劝出了门,然后兴致勃勃地跑回来,对他坏笑,凑到服务员们之间,嘴甜地喊着:“小张姐姐!美女姐姐!今晚我给小佳替班!你们可得教我!好姐姐,你说我要做些什么?”
仲凡的思维是东区人都理解不了的,他永远那样充满新鲜感,总是对所有事情都有兴趣,做什么都咋咋呼呼地巴不得所有人都注意他,这就是他游戏东区的乐趣所在。
嘉禾昏昏沉沉地走在路上,出了二号街区路上就没什么人了,周围光线昏暗,水泥路上坑坑洼洼,不知从哪传来一些癫狂而吓人的叫声,有几个流浪汉在暗中盯着她看,而她此时身体几乎失去意识了,很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往家走,背着沉重的书包,抱紧了那件外套。
走着走着脚步就开打飘,离三号街区还有一段路,她停下来撑在一根电线杆上歇息,整理混乱的意识。
肩上突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警惕的往旁边一闪,回头来看。
“啊?大威哥哥?”直到看清楚了来人,她才放下了心,原来是虚惊一场。
大威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不说话,像一座静默的小山。嘉禾睁着沉重的眼皮看了看大威,笑了下,问他:“大威哥哥你这是?你是不放心我所以一直跟着我对不对?”
大威不说话。
“你放心吧,我没事的,你还是先回去吧,客人们还等着喝你调的酒呢,可别耽误了生意。”她说。
大威还是不说话。
他总是这样沉默着,像一道最能让她安心的影子,“没事,我马上就到家了,你先回酒吧……”
她的劝根本不顶用,大威不发一言,直接弯身抱住她把她扛在肩上,往前快步地走。
嘉禾一直知道自己的本性应该算是倔强的,可是她总是碰到比她自己还倔强的人,仲凡是这样,大威更是这样,他们或是最圆滑的人,或是最木讷的人,但是每当在为她好的事上都是比她还倔强的,她根本没有办法违抗他们。
趴在大威肩上,她安心地任自己的眼皮垂下,她知道自己是喜欢这种不可违抗的感觉的。以前在家里,自己一言一行都有人注意着,家教严格,她从不能按自己的想法做事,她从没有选择的余地。到了这里,没有几个人会关注她是怎样的,她想怎样就怎样,可是她明白,在东区获得一点关心的目光才是最难得的。
她庆幸自己还是有人关心的,而且是在最混乱的东区。
“大威哥哥,你总是不说话,我总是在想要是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好了……我也想知道我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感觉越来越不懂自己了,我到底要干嘛?我到底想要什么?大威哥哥,你又不能告诉我,你能告诉我吗?”
她又开始了一如既往的喋喋不休,把自己弄不懂的情绪对大威唠唠叨叨地说着,额头又疼又烫,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现在不是很好嘛?就这样就很好啊,有亦安哥哥,有唐茵姐,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大威直接把她送到了家门口,他放下她来,她扶着墙站稳了,他就直接走了。
嘉禾找钥匙来开门,门却没有锁,嘉禾进去了,看到蜷在沙发上的唐茵,小晨已经睡了,许亦安不在家,她们俩这样兀自相对,气氛尴尬。
嘉禾让自己收起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因为她明白只有这样她和唐茵之间的尴尬才会变得根本不曾存在。
她对唐茵笑笑,装平常的样子,走向她:“唐茵姐,你今晚怎么没跟亦安哥哥出去啊?”
唐茵举着酒瓶豪爽地往嘴里灌酒,面无表情,不理嘉禾。嘉禾坐到她旁边:“唐茵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亦安哥哥又气你了?干嘛喝这么多酒啊?”
“没良心的,许亦安是个没良心的,你也是个没良心的,我也是活该,谁让我也是个没良心的呢?”醉醺醺的唐茵靠在沙发上嘀咕着。
嘉禾其实此时身体很难受,她真的想直接躺倒在床沉睡而去,但是唐茵这样,她更想多陪她一会儿,“唐茵姐,别这样啊,亦安哥哥是挺没良心的,可那是对别人,对你可不是那样,他看重你着呢,只是他不是个体贴的人,你女孩子的心思他看不懂。”
唐茵看向嘉禾,冷笑了下:“关你什么事?就你话多。我说许亦安没良心,你就说没良心?你说实话,你觉得许亦安好不好?”
嘉禾咬着唇,摇摇头:“他总是对我那么凶,真是坏死了,才不好呢!”
唐茵盯着她,似乎想找出她说谎的痕迹:“真的?这是你说的奥?既然他这么不好,你就不准跟我抢!你不准惦记!我早就跟你说过离他远一点,你要是敢跟我抢,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知道,他可是许亦安啊,你说不惦记,姐姐我才不信!”
嘉禾在袖口里掐着自己的手,看起来很坚定地说:“唐茵姐,我不会跟你抢的,他是许亦安,你的许亦安,我才不会跟你抢!永远都不会!”
唐茵骄傲地说:“就算我不想要他了,你也不准要!”
嘉禾握住她的手,点头,“不会!我永远都不会!”
唐茵似乎安心了,喝醉的她看起来可爱些,痴痴地笑了几声。
嘉禾摸摸她的头发,觉得有些酸楚,声音很低地问了一句:“你们是许亦安和唐茵啊,他只能是你的,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你为什么还这么患得患失呢?”
唐茵笑声止住,眉头一皱,此时的她不愿意思考,把酒瓶塞给嘉禾:“别废话!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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