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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逝的红丝巾(三)

这是几栋用红砖建成的三层楼房,因面临拆迁,大部分人都已搬走,只剩下几户零散的老年住家。在前排最西头一楼的两间房子里,歌声和恶臭同时从门缝里飘出来。郭锐轻轻推开门,一眼便看见了一位被用宽宽的布条绑在椅子上的老人,他的裤子被褪之膝盖处,椅子下方有一个塑料桶正接着老人拉下的大便。再看老人表情呆滞,口角里流着口水,一双眼睛斜瞅着可能只有他才能知道的地方。

郭锐闭住气敲了几下门,都被歌声所淹没。廖芳用手绢捂着鼻子探头打量着屋内,只见西墙处摆放着一张联三抽屉桌,桌上面有一台暗红色的电唱机,漆黑的胶木唱片正在旋转着,歌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再往上看,桌子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副黑木框的遗像。郭锐看到遗像又是一惊,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面孔,可一时又很难想起。正在这时内门轻轻地打开,走出来一个端着洗衣盆的女子。她看到有陌生人站在门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快步走向桌子停下唱机,怒喝道:出去,出去。

这几乎变了调的粗犷嗓音,在刚停下唱机而显得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郭锐在这怒喊声中看清了那个女子的面容,她就是那个在医院遇见的女子,那个让他苦苦揣摩了几天的人。在歇斯底里的喝令下,郭锐和廖芳退出门来,随即传来内门被用力关上的声响。

从辖区派出所了解这对父女并不是难事,片警老吴五十多岁,中等身材,秃顶胖胖的,是个乐天派,灿烂的笑容始终挂在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见有市局的人,忙端茶倒水把他俩领进了会议室。郭锐和廖芳开门见山说明来意,老吴不假思索从档案厨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递到他俩面前,郭锐一看照片立刻来了精神,照片上的女子正是他们想弄清楚的人。

老吴点着烟,坐着对面看着郭锐问:你们要调查的就是她啊?郭锐点点头:其实说不上调查,只是感觉有点好奇。老吴抽了口烟,两条烟柱从鼻孔里喷出来,遗憾的摇摇头叹道:苦啊!这个女孩子叫郑欣欣,八岁的时候她妈妈就跳了神女峰。

故事还原到一九八九年的秋天,当时的郑欣欣在风雨飘摇的家庭中已经长到八岁。这时的郑福根就像变了一个人,没事就赖在酒吧舞厅之中,结果和厂文艺宣传队的王莉搞到了一起。这王莉本是有夫之妇,天生水性杨花,到是有几分姿色,天天浓妆淡抹打扮的像个妖精。她丈夫老实巴交一人,在组装车间还是个班长,二人结婚五六年也没有孩子。王莉经常说她嫁给了一块石头,人和石头怎么能溅出火花儿来呢?但这个火花却给郑福根在舞会散场后的一次醉酒后擦出了。

一直忍气吞声呵护着家的徐慧兰,把全部的爱都给了郑欣欣。娘俩默默地承受着面前的一切和不可预知的明天,郑欣欣童年的每一个夜晚都是在妈妈的臂弯中度过的,她贴着妈妈柔软而温暖的乳房,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听着妈妈讲着故事进入梦乡,感觉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可这近乎奢侈的安宁也被郑福根打破了。一天深夜,随着几声狗的狂叫,郑福根醉醺醺的推门进来,一脚踢翻茶几旁的折叠椅,拿起凉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然后跌坐在沙发上,嘴里打着饱嗝抽着烟醉眼迷离的看着已经起床的徐慧兰。

徐慧兰披了一件长衫,慢慢的把椅子扶起来。郑欣欣害怕的蜷缩在被窝里,因为这样的阵势家里是经常上演的,接下来肯定是爸爸对妈妈的谩骂和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最后妈妈一个人在屋里暗暗哭泣, 爸爸踉踉跄跄的又出去过夜了。而这一次却不一样,屋里静的令人窒息。郑福根翻着白眼珠看着徐慧兰无精打采的说:离了吧!条件你提。这语气虽然低的只有两人能听见,但确像一股刺骨的寒流瞬间击穿了徐慧兰的心房,她感到一阵眩晕,忙扶住椅子,片刻以后,徐慧兰眼眶里溢满泪水,她愤怒的瞪着郑福根上前一步大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郑福根不敢对视这个曾与他长相厮守的女人,他们有过共同的理想,也畅想过美好的未来。可现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变就变,虚荣和贪婪让他在社会发展的变革中很快迷失了方向。他愧对妻子和孩子,愧对这个本应温馨幸福的家庭。此刻面对妻子的不解和疑问,他羞愧的无言以对,垂头丧气的双手捂面,停顿了好大一会儿才从指缝里透出几个字:我--我外面有人了,已经怀了孩子。面对贤惠善良的妻子终于说出了徘徊在心里千遍万遍难以启齿的话,郑福根如释重负的仰起脸靠在沙发后背上。

晴天霹雳,一颗炸雷彻底崩溃了徐慧兰的心里防线。她伸出颤抖的手,使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给了曾经对自己许下过山盟海誓的这个男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对郑福根和杨莉的事她有过耳闻,知道杨莉的丈夫也在厂里,料想二人不可能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为此她还幻想着郑福根可能是年纪轻,经不起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年龄大了会回心转意的。可怎么也没想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威胁到了自己的家庭,这是她说什么也不能容忍的。她要保护这个家庭,特别是心爱的女儿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郑福根捂着胀痛的脸颊,站起身来喃喃道:还是离了吧,我甩不掉了。说完悻悻的走出门去,徐慧兰怔怔的看着郑福根渐渐远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身影,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被无情的挖去了一般,晶莹的泪珠止不住夺眶而出。郑欣欣悄悄起床,看着妈妈伤心欲绝的模样,情不自禁的含着热泪扑倒她怀里。徐慧兰蹲下身子,紧紧抱住女儿,娘俩放声大哭起来。

楼前面一排硕大的白杨树叶片在风中发出“呼呼啦啦”的声响,这凄苦的夜晚对于徐慧兰和郑欣欣来说,肯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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