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外面忙活了一整天木工活的千斤伯,是在天黑透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回的家。回家以后,父母和几位弟妹,都特兴奋地抢着告诉他,今天,品芳己来家过了。千斤伯很讶异,问来干什么。弟妹们告诉他,只是来吃了顿饭。父亲却脸上放光地告诉他,品芳要一心一意地跟他过日子呢。千斤伯听如此说,心里面便生出烦恼来,一个人默默洗完脚,无声地走进里间屋,倒头便躺倒在床上。
第二天一起早,千斤伯又离开家,到外面赶做木工活去了。
千斤伯离开家不久,品芳来了。只见她推着一辆自行车,车后座上绑着不少东西。忙碌在屋外的千斤伯父亲得见,忙忙地迎上来,说: 姑娘,你这是……
品芳便说: 喏,这是一大袋大米,昨天见家里米快吃完了,便捎来了。这是一桶油,拿着烧菜用吧。这是一坨肉,只吃素菜不吃肉怎行?这是一箱鱼,够吃上好几天呢!这些青椒啦土豆啦鸡肉啦什么的,都快搬进屋去吧。
千斤伯父亲的脸色激动得紫红紫红,嘴里一个劲地说: 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
千斤伯母亲却闻声从屋内走出,身后紧跟着六七个孩子。千斤伯母亲说: 品芳是我们自家孩子,咋使不得。
品芳听了这话,就笑。开心地招呼一帮孩子,将东西搬屋里去了。
这下,家里热闹开了。孩子们呼着呦着搬东西,千斤伯父亲忙着剁肉、切菜、洗鱼,千斤伯母亲更是捞着品芳的胳膊,并排儿坐在长条凳上,亲热如母女般地唠嗑着。
一顿丰盛的午餐,经了千斤伯父亲近两个小时的精心烹制,摆上了桌面。几个孩子的眼晴,几似放光放绿了。当品芳的第一筷动了以后,孩子们迅即狼吞虎咽起来,惹得千斤伯母亲的眼里尽含笑意。
饭毕,品芳向千斤伯父母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说这家里的房屋太少太小了,八个孩子挤在一长溜木统铺上睡,也不是办法,他们还都会很快长大。家里又没有一间厨房间。品芳的建议是,应该将现有的房子推倒重建,建成一溜至少有四五间房间的新房。品芳知道家里没钱,就決定由她拿来这笔钱,交给千斤伯父亲,让他筹划定建房的所有事宜后,立即开工。
品芳的提议,千斤伯父亲是一个劲地拒绝的。千斤伯母亲却含意颇深地沉默着。品芳便放出狠话,说你们不接受这笔钱,就不接受我这个人进你们这个家。我既铁了心要眼千斤一生一世地过,家里的这点事,我就得彻彻底底地过问。
千斤伯父亲见品芳都已这样说了,只好闭了嘴。千斤伯母亲便接口说: 这是件大事,我们也得听听千斤的意思。
这样一说,三人便议定,等晚上千斤伯回来,父子母子间商量定了,再给品芳答复。品芳是个急性子,说明早一准来听音信。
夜黑透至伸手难见五指的时候,千斤伯回家里来了。父母亲便端端正正地坐在千斤伯面前,郑重其事地将品芳又已来过,提出为家里建房的提议,告知了这儿子。千斤伯便脸色凝重。半晌以后,对父亲说: "爸,我不想去做人家上门女婿,你不能接受她的提议。你儿子要立在自己的家门里生活。要讨,也要讨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做老婆。爸,你儿子好歹也是个高中生,对生活的见解不会浅,也一定会让我们这个穷家,获得一个彻底翻身的机会。你就别让我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千斤伯父亲听了儿子这番话,气得"噌"地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 你说啥?你这小兔崽子,读了几年破书,识见长翅膀了。你以为讨生活哪么容易?有哪么容易的话,老子早过上舒心的日子了。你懂得当今的世道否?铁板一块,铁桶一只,箍得死死匝匝的。我们农民就是农民,活路窄着呢,没多少地儿可供你伸拳踢腿。你有多少神通,就能改变了我们这个穷家的一切?可别忘了,你下面还有七个弟妹哪!他们要吃要喝的,还都得结婚成家。你可知你爸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天天愁得我神思不宁哪!我是:深知,现实的活路窄得很的。
千斤伯听得有点不耐烦,便顶嘴说: "事物都是发展变化的,我就不信一直是这个样子"。
千斤伯父亲便愤声说: 你懂个屁!我吃掉的盐,比你咽进肚子里去的大米还要多。难不地看清不了现在这世道形势?中国历朝历代,但凡一股势力刚执牛首之时,所有的叛逆都是雷打不动他的,他已形成的那个秩序,也会固若金汤。这朝开朝才只十几年时间,民心正顺呢。这朝想要做的一切,秩序死死板板的。生活于最底层的农人,活路又最窄。你凭什么能在这样的死海里,折腾起大浪花来?我们家又特穷,前景黯着哪。你知道品芳想给我们家建房,是多大的一份功德?那是你老子一辈子都可能实现不了的梦想。你知道品芳真给我们家建成了房,对你自己,对你的弟弟妹妹以后带来的福荫有多深?哪极有可能,是你这小兔崽子,穷你一生之力都无法给你自己,和你的弟妹们带来的。你就醒醒吧!
千斤伯却梗着自己的脖子说: "反正我是不要她帮我家筑房,我也不跟她结婚"。
父亲听了这话,直急得说话都哆嗦了起来: 你,你说,说啥?
千斤伯说: "反正,不接受她帮助,不和她结婚"。
当,当,当真?
"当真,这事不开玩笑"。
你这孽子呀,算是白养你了。给你取名叫千斤,原指望你能挑起家里的千斤重担。即使忍垢负重,也坚强担起。如今有这样一份机会,这样一份福荫照临我家,即算你真对她一点都不在心,为了这个家,为了你的弟妹,都不肯作点牺牲吗?
"这是不同的事,违我心的人我不要"。
你这孽子,你要气死我了呀!眼看着能盘活整盘棋的希望,却要被你毁了。哪还有什么别的希望?不活了,不活了罢。
单一心思的人激动莫名起来,往往会做下不顾一切的事。这时候的千斤伯父亲,急奔到自家的菜砧板前,抢起一把莱刀,猛向自己的头脸砍去。惊得整屋的六七个孩子哇哇乱叫,慌得千斤伯母亲扑过去,欲夺下那把莱刀。可是,迟了。千斤伯父亲的脸上已是满脸血儿。千斤伯的心儿激棱棱地、大叫一声爸,扑过去,抱起父亲夺门而出,急向医院狂奔……
半个月后,千斤伯父亲出了院。生命是无羔了,但那脸上,却一生一世留下了一条可怖的刀痕。从此,乡里人不再叫他的真名实姓,只以"半刀命"相称。
二十天后,千斤伯约品芳在晚上,到小村边的柳林边见面。那晚的月光分外皎洁,把一个夜世界照得象一面冰凉冰凉的银镜似地。千斤伯伫立在这面没有温度的银境里,答应品芳,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一个月多五天间,千斤伯家原本那两间低矮的平房消失不见了。取了代之的,是一套高大敞亮的五间房,矗立在了那儿。
春节的气氛浓到家家都把红色的对联贴在门上,除夕的鞭炮己把旧岁送去。新年新气象,新郎官踏过品芳家的门坎,把合苞酒儿喝过,无数张笑脸将新郎新娘送入洞房,千斤伯和品芳的婚姻生活,算是正式开张啦!
` ( 作者的话: 不好意思,今天本人事务较忙,只更新一节内容奉上。请多多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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