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隔几周就回老家一趟,可是真有好几年没到老家的田野上走一走。今年清明节那天午后,因为小孩们去水塘边钓虾,我也觉得无聊,便跟着去摘马兰草,这样,终于在老家的田野上走了半圈。
因为是要摘马兰,视线自然是在脚下,而且心无旁骛。偶尔也抬眼四望,那也是想看一看还有没有旁人在摘。没有。田野里空寂无人。疑惑这金贵的马兰,为何竟无人问津。当然也因此庆幸,我还能在故乡摘到这硕大鲜嫩的马兰。心里这样想,手底下也就挑挑捡捡,走到这叫木莲墩的地方来了。
这时心里不觉一惊,原来这田野竟会给我很小的感觉。在我一贯的印象里,老家的田野可是旷大的,辛苦的呀。
我想起了八岁那年,一路泥泞,跟着大人去石头湖--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那个水塘为什么叫这个名--那一路走得是那么辛苦,那路是那么漫长。“读书人,不要慌,走慢些。”一路上有人说,还有人考我:“一点一横长,一撇到西洋……”口里和大人们应付着,一双小脚拼了命地追。那时,这条路很长呀。可是,现在它就在眼前,一条并不可怕的阡陌小路。那时,我就在石头湖边上的水田里学会了插秧,并且得到了村里能人增水的称赞。现在我看到那陇田,感觉挺怪,如果要踏过去,分把两分钟的时间。我现在就在它的身边了。
石头湖过去一点,那边有一条水渠,水渠从田野中间穿过,水源在上头的杨家塘水库。杨家塘绿树绕村,依山而居,是一个非常的村庄。记忆中的杨家塘似乎也要比眼前这个村子远很多呢。还记得我读小学,大概是二三年级的时候吧,曾和一个姓徐的同学在杨家塘水库坝下摔跤。同学的名已经不记得了,还记得我们摔到水田里泥人的样子。想起来好笑又心酸。
那些时候在这条水渠边跑上跑下的记忆真不想忆及。我爸教我做人要讲道理,可偏许多大人小孩都不讲道理,明明你放上了水,大家这头分好,到另一处讲好分好,回头分好的地方又被人拦了,到下头,下头又被人扒掉了。那时我需要站在太阳底下某个地方看着那一条长长的水路,看到有人靠近某个地方,就要赶紧冲过去看,又要和人磨嘴皮子。那一个田野啊,太大了呀。腿酸。
等到我稍大一点,我更喜欢晚上来守水。一个是因为白天太阳太毒,一个是因为晚上守水大家似乎也更愿意守规则。而且,小时候我好像并不怕蚊子似的。那时一个夏天,白天晚上我不知道要在这条水渠上下跑多少趟啊,白天当然还要照样下田。老家的乡亲忙在水上。当然有时也能从水事里找到乐子。我们的家乡有十一个水塘,间隔分布着,春天蓄满了水,到缺水期,就起作用了。可我们这些孩子喜欢的是夜晚里踩踏着翻车的乐趣,我们喜欢飞车的感觉。如果有大人和我们一块搭伙,我们就会把他挂在横梁上。我们喜欢这种感觉。大人一边笑,一边也拉下脸:“均匀一些,爱惜家什。”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一群兄弟和伙伴通宵达旦地踩翻车,因为守水路实在要点无赖的精神,那比那条水渠的长度可长多了,我走不到那头去。
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在徐邱塘那里翻水,水塘上来的第一丘田就是我家的,然后过别人两家,又是我家的田,再过去三家,又是我家两丘田。所以常踩翻车要翻那几丘田的水,一翻就是两天以上。真不知道当时爸爸他们怎么就那么坚强,几十年都那样种田,他们坚持下来了,没听他们骂过天骂过地。
我的目光停留在徐邱塘,我还认得出那些我们家的水田。我似乎还能看到那个九岁的小男孩走脸上的痛苦表情,他肩上挑着两把稻草把,是那稻草压得他的腰痛,压得他肩上的皮红肿了破了手托着棍子托麻了拧伤了,这些感觉发散到他的脸部了。“该死的,怎么还走不到家呀。”他恨恨地说,当时他就发狠说,他以后一定不种田。
不过,在他长大的过程中,是不能拒绝挑担的。他后来逐渐长大,肩上稻谷呀变得半箩筐变成满箩筐,稻草由矮变成了两座山。他不怕挑稻谷,那痛习惯了,反而在痛后变得有些快乐。他怕挑稻草,特别热,但又怕风,微风一阵,他会被牵到水田里去,稻草沾上水,更难把握了,而且,他要被这两座大山压垮。那时,那条路多么漫长!
可是,现在那条条小路还在眼前,是那么短。
那时,爸爸经常把他的担子先挑到家,然后回头来接过我担子。几个哥哥也都经常回头来接我的担子。那时一下子空着肩,真的轻松愉快。
现在,我已经不用在老家挑担了。想起这些,都是温馨。我的家乡,这小小的田野啊,当我发现你其实不大的时候,我的感动却更多啊,我亲爱的家乡。而且,我更深深怀念我的父亲母亲,辛劳了一辈子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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