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骂到兴奋处就脱光上衣,到大伯门前上吊! ”
晚饭时,我家的氛围异常的压抑,还带着焦躁不安,我们担心杨小枝的娘那个大母老虎来找我们兴师问罪。
我爹很没有骨气,扒了几口饭说某某谁家找他有事商量就抬腚走了。我娘有些气,看来这事指望不上我爹了。尽管我娘也很厉害,但我娘的厉害在于讲理,可遇到泼辣到不按常理出牌的杨小枝的娘时,我娘就甘拜下风了。
我二哥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好久没有露面,直到晚饭时才夹着屁股、畏畏缩缩地蹭回家里。
当时我娘已经从我嘴里知道是二哥的主意了,但这时大家顾不上二哥了,都在担心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我的右眼皮怎么老是跳?”我娘说道,然后站起来从我爹放在桌子上的烟卷盒上撕下一小块儿纸片,伸出舌头舔了下,然后沾在右眼皮上。我娘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若平时右眼跳了,我娘就这样消灾去祸。看来这次够呛!
“娘,别怕,她敢来我就撕烂她的嘴!”我大姐气势汹汹地说道,样子很是厉害。
“别逞能,你下午怎么没撕烂杨小枝的嘴?”我娘说道。大姐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去,椽子,把院子大门关上,那母老虎来了咱好有个准备!”我娘决定演出戏,把杨小枝的娘糊弄过去。
二哥高兴,认为我娘没有训他就是天大的恩赐。为了表示对我娘的感恩戴德,二哥威武地站了起来,然后扭头勇敢地跑了出去,还把屁股下的马扎子给弄翻了。
“待会儿母老虎来了我就装心口疼。”我娘吩咐道。我娘让二姐到时装哭,二姐是那种说哭就哭的主儿。又让大姐到时赌气撅嘴,大姐平常就爱撅着个嘴,还时不时地翻人白眼。我娘总说大姐上辈子别人欠了她二两银子。至于我和二哥,我娘最担心我俩容易穿帮,就让我们站在床边装哑巴。大哥不用嘱咐,我娘和她最默契了。
“娘,要是憋不住想笑咋办?”二哥问道。
我娘马上抓起身边的炕笤帚“梆梆”地翘着炕沿,虎着脸说道,“你要是憋不住,一顿笤帚疙瘩就给你留着。要不是你唆使柱子,怎么会有这事?”我娘又点着我的额头说,“还有你,待会儿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然你也跑不了一顿笤帚疙瘩!”
我娘真地料事如神,晚饭后不久杨小枝的娘就来了。她叫马雪英,娘家是我爹的姥姥家,还和我爹的姥姥家有点关系。马雪英长得漂亮,是当年村里出了名的漂亮媳妇,但也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她的男人叫杨刚,长得英俊,尽管名字很爷们儿,但人老实,没脾气。我村的闲人给杨刚编了个顺口溜,“杨刚,杨刚,腚里放抢,刺破裤裆,撒了饭汤!”那时我还小,不知道具体啥意思,就跟着大人这么说。杨刚在外面经常受气,他妻子马雪英就替他找回面子,经常是在大街上扯着嗓子问候人家的八辈祖宗。1962年在我村没得吃的时候,公社要求全村杀狗,不让家里养的狗和人争吃的。那年我大伯是村支书,大伯先从他家和我家开刀,砸死了家里养了好几年的看门狗。但到了杨刚家时,马雪英不干了,叫着我大伯的名字开骂,从我家族的八辈祖宗到大伯家的老婆孩子,像唱曲儿一样骂了整整一个上午,骂得嘴脸起白沫了也不哑嗓子,骂到兴奋处还脱光了自己的上衣,跑到大伯院门前的老槐树边上吊。但最后大伯还是让民兵把她家的狗给砸死了。
“栋子娘,在家吗?”我们都听到了马雪英在敲我家院子的大门。
我娘当时一哆嗦,就立刻爬到炕上躺了下来装病,让我大哥走出去开门。
“嫂子,你怎么来了?我还想过去给你赔礼呢?这不,让这几个兔崽子气得心口疼!”我娘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像真得病了。
“栋子娘,不会是装的吧!”马雪英语气冒着寒气。
“大娘,别生气,快坐下,我娘真是被我两个弟弟气得!”大哥勤快,赶紧给马雪英让座,“你看,椽子整天和猴子一样,老三柱子又不知好歹。”
马雪英就带着笑看着我大哥,眼神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欢。大哥后来说,当时他被马雪英看得心里发毛,就即兴发挥了。大哥一瞪眼,冲着椽子过去了,伸手拧住了二哥的耳朵,疼得二哥呲牙咧嘴,嘴里只吸气,一只肩膀抬得老高,“椽子,给大娘道歉!”
二哥乖乖地给马雪英道歉。后来二哥满不在乎地说道,大哥当时是假公济私,趁机教训他。大哥又抓过我,让我道歉,我就学着二哥的样子给她鞠了个躬。
“栋子,你这孩子,你把大娘看成什么人了?”马雪英那时尽管快五十多多岁了,但眼睛依然明亮,“难道你大娘和两个吃屎的孩子一般见识?”马雪英用指头点着二哥和我的头说。
“你看看,我怎么说来!”我娘有气无力地冲着我和二哥说道,“你大娘就是通情达理,要是遇到别人……嫂子,你不知道这两个兔崽子让人多操心!”
“娘,你别生二哥和柱子的气了。不然,你的心口病又犯了!”二姐竟然真地流出了眼泪。
由于二姐的演技过去逼真,我竟然一时信以为真,就傻乎乎地带着哭腔问道,“娘,你不会死吧?”
我想,就在那一刻,母老虎马雪英彻底放弃了兴师问罪的目的,而是和我娘聊起了养孩子的不易。
“嫂子,你脸上咋有两道血印子?”我娘问道,她看到马雪英脸上有两道指甲划出的血印子。
“小枝在你家受了委屈,就回家和我打唉,我是养了只母老虎啊!”马雪英感叹道,“小枝哪像你家有枝、有叶一样贴心!”
“可椽子、柱子也让人操心啊,一个顶人家三个孩子养!”
“你命好!有三个带把儿的!我呢,就生了俩丫头骗子!我就稀罕带把儿的!”马雪英羡慕地说道,那双眼一直在大哥身上瞅来瞅去。
“嫂子,那我就把椽子给你,”我娘借坡下驴,随口说道,“白送!”
马雪英摇头,好像不喜欢二哥。
“要不把柱子给你,也白送!”我娘慷慨地说,吓得我赶紧躲到大姐身后。
马雪英又摇摇头,用眼角不屑地扫了我一眼,然后目光再次看向大哥,说道,“要不让栋子做俺的女婿吧,他和俺家小枝正好同岁!”
我娘和大哥都愣了,没想到马雪英说出这样的话,看样子马雪英不像是开玩笑。
这时,傻不拉几的二哥说了句话,让我娘和大哥如释重负,也让我怀疑二哥是不是有点大智若愚?【故事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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