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8年出来创业的话，现在的京东就是我的 ”
外派经理出发之后，边城分公司除了早晚两头便显得异常冷清，一个是业务量比一月份又有大幅提高，都急着出去送货。再一个是谁也不愿意看太会计那张死鱼般的脸孔，除非必须回公司取货，否则宁可回家呆着。
朴总因为一下子失去了听众变的严肃了许多，早上带着我们开早会时，基本都是在说市场上出现的问题，绝少再信口开河地蛊惑我们。他不太习惯拿业务员当倾诉对象，大概是看我们年纪太小，说了也听不懂的缘故。
可后来我才知道，他实际上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人，跟年龄并没什么太大关系。朴总甚至对口中将来要依赖的外派经理也很是瞧不起，说过他们的能力也就值500块钱的工资，多给的相当于出差补贴，只不过是变了个好听的说法而已。
老公在单位把我做的两张表格用A4打印纸打印了出来，我对照电脑把内容逐条补全。
其中一张主要的表格，竖列内容是：序号、网点名称、首次铺货数量、1~31号日期进货和结款、本月进货总数、本月结款总数、本月未结款数量，合计要货数量、合计结款数量、合计未结款数量。这样的一张表就可以把每个网点每天每月发生的货物变化一目了然地表达出来，100多家的店铺用了4张A4纸才全部罗列了进来。最下面的一行是上面这些网点的合计情况。
另外一张表格内容则是棒图，用填充的方式反应每个网点的进度和趋势，当然也有总体上的反馈图形。
老公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说，“其实这个在电脑上更容易操作，落到纸面上反倒麻烦，比不得记账本来的合理。唯一的好处是让领导可以一下子看到他想要结果，不管是单一网点还是全部的。”
我讨好着赞美着，“你咋啥都懂呢！？要我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个法子。”
他撇着嘴，没好气地回我，“这算个啥！单位用汽和进煤的统计表都是我去年给重新搞过的，各家用汽或进煤的情况、所占比率和质量状况都是动态输出，领导对哪块有问题第一时间就能知道。要不新上来的厂长为啥不敢动我，没了我折手啊。妈的，到现在不给我安排合理的位置，等哪天我急眼的，请上一个月的病假，整个数据让他们自己算去。”
我安慰他，“不用就不用吧，清闲，是厂长瞎了眼，甭跟他置气。诶~要不你也办个停薪留职？来我们大力公司当外派经理，凭你的能耐肯定妥妥的，一个月1500呢。”
“拉到吧。你们那个保健品我可来不了，我是搞技术的，你们需要技术吗？不需要。再说，我去外地扔你们娘俩在家？你们不怕我可怕。”
“你怕啥？”
“你说怕啥？怕特么带绿帽子呗！”
“滚！”
老公现在返回去看那段历史时，常常感叹，“当初要是听你的去大力公司当外派经理就好了。”
我问为什么。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说，如果98年就毅然决然地离开国企，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被迫离开，那样自己出来创业的时间就提前了五六年。一步错，便步步错，一步赶不上，便步步赶不上。
他举了个例子，说有个在铁岭精密仪器的大学同学，98年的时候单位连300多块的工资都开不出来，他还死死地靠着不肯离开。他媳妇儿是农村出来的，没半点本事，儿子也才两岁，一家人真是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他爹更是老古板，宁可靠着微薄的退休金养着他们一家三口，也不让儿子离开这个眼看着就要黄掉的国企。
由于生活上的窘迫，虽然很近的省城同学很多，但他却从来不敢联系，怕人家笑话自己。
（说到这儿，我又想起那个父母教育孩子的话题，真想对割裂着这段时代背景来喷我的人说声：你们是些什么鬼？居然可以不吃不喝的陪孩子等死！）
有一次铁岭这同学去省城给单位取资料，恰好遇到了另一个也去取资料的同寝室的同学。老同学好几年没见面，自然要尽尽地主之谊，两人便去了一家不错的餐馆吃饭。席间同学跟他开玩笑地说，我正缺人手，要不过来给我打工吧，管吃管住，每月1000保底。
他当时就懵了，一顿饭几乎啥也没吃，连连问着一些让同学感觉很幼稚可笑的问题。
回到铁岭后，他跟老爹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带着老婆抱着孩子从父母家出来，连夜去了省城。据他自己说，那是98年10月下旬的事情，出来时全家身上只有不到100块钱，御寒的也只有几件薄薄的单衣。
老公说，这叫无奈的破釜沉舟。当社会把一个人逼到了鱼死网破的墙角，挣扎就不是他个人的悲哀，而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他先后在省城换了三份工作，但东北经济大环境一天比一天恶劣，依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他一家的生计问题。一狠心，他甩下老婆孩子去当了北漂，漂了两年还是一事无成，又一狠心跳去了上海。北漂虽然并没让他脱离苦海，却让他练就了一口流利的德语，恰恰是这个总算挽救了刚到上海的他。一家德国的物流公司刚刚进入中国市场，唯一注重的就是外语，最好就是精通德语。
从98年年底到2003年，他用了五年的时间完成了蜕变。如今老小子坐到了公司中方管理层的最高端，在上海买了大房子，父母妻儿一家老小团聚，闲时常在同学群里嘚嘚瑟瑟的跟女同学眉来眼去，或晒晒在国外逛街、品品最昂贵的茶叶。
老公说，那小子以前腼腆、性格内向、酒量不好、情商不高、智商也不高，他是班里唯一一个没拿到工学学士学位的，但人家就是拼出来了。二十年同学聚会时，他的那些毛病依然存在，当他喝着饮料和我们推杯换盏时，说着那些初心的话，惹的我连连点头，这特么就是金科玉律啊。别说什么走运，社会就是这么残酷，只以成败论英雄。
“你想想，03年我在干嘛？”老公问。
“还在原来的单位呗。”
“就是啊，我要是98年听了你的话出来创业，说不准现在的京东就是我的。”
“哈哈，你特么也太能吹了。不过，我喜欢！”
“吹什么吹，京东也就是98年才成立的，你不知道吧。”
“哦，这我还真不知道。”
他长叹一口气，不无惋惜地接着说，“还好，当年没拦着你去当大力公司的经理，否则，我会更后悔的。”
我点头，“全依仗老公您，才手到擒来地拿下了边城分公司经理的职位。”
（待续）
————————————————————
【南瓜屋】“金鱼儿小筑”微信群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zwsb/show/145950.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