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妈妈做了我最爱吃的麻辣水煮桂鱼片和碗仔翅,我胃口大开,风卷残云还加了两碗饭。她自己意兴阑珊,只就着喝了半碗汤。
我意犹未尽,拿筷子细细挑一条鱼尾巴上的骨刺,她瞟我一眼,敲了敲我的鱼骨碟子,说:“凡事都要有节有度,不能见着自己喜欢的,就放不下筷子。”
我苦着脸嘟哝;“林警官,不想我吃得多,又把菜做这么好吃,你这是钓鱼执法。。”
她放下筷子,看着我:“你加州大学的保送泡汤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家里新插了明艳欲滴的凤凰花,灯光明晃晃的,弥漫着风驰雨啸前的气流暗涌。我拿筷子轻轻啜着牙齿,吃力的笑了笑:“泡汤就泡汤了呗。我天资聪颖旷世奇才,刷掉我,那是它的损失。”
她平静的眼神瞥过我,像是审视一般:“跟家朗分手的事,为什么也没跟我说?”
我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我这刑警妈妈的百般审问,可这两个字一出来,无际的无力感蔓延回涌上来,我突然觉得疲惫不堪:“妈,什么年代了,不要过问我的感情私事好不好?我自己会处理。”
她端起碗默默喝汤。没有人再说话,我耷拉着脑袋沉默着收拾碗筷清洗厨房。
水流哗哗的,我机械地擦擦洗洗,她跟在我身后:“你姨妈帮你申请的帝国理工学院已经回了信,下周就面试,你去试试吧。最近家里发生太多事了,就当去那边度度暑假,也代我看看望望你姨妈。”
我抬起头,有些惊诧:“这么突然?我都已经决定留在港大,妈妈,我舍不得你们。。。”
她望着我,眼神溢出坚强外衣下难得流露的温柔:“子颜,其实妈妈很愧疚。从你小时候,我工作就一直很忙,没有什么时间陪你。但是你又聪明,又懂事,从来没让我担心过。。”
我擦干净手抱抱她,笑起来:“怎么了林林警官?突然这么煽情?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真的,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我多庆幸,何子颜,是林安悦的女儿。”
我亲爱的妈妈,我是如此庆幸,这一刻,我还能拥抱如此实实在在的你,天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恐惧,我是如此害怕失去你,你肯定知道,我有多爱你,如同你爱我一样。
她拍拍我的肩膀,眼睛里泛着光:“子颜,我才是庆幸的那一个,你一直是我的骄傲。”轻轻拂我额前的发丝:“帝国理工也是你爸爸的母校,他生前,一直希望你将来也能有机会进去。以前,还跟家朗的爸爸商量说,让你们一起出去读书,可惜现在。。”
我顿了顿:“妈妈,不说他了,我会去试试。。”
她拍着我的肩膀:“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处事太轻率了。两个人之间相处,最重要有基本的信任,就像我跟你爸爸。外界再说他盗窃机密畏罪自杀,我从来半个字都不信。家朗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他绝不是那样子的人。。子颜,你现在年轻,难免气血上头意气用事,可感情两个字,却向来,最经不起蹉跎。。。”
可是妈妈,现在已经不是意气用事这四个字所能概括的了,我跟家朗之间,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完了,全完了。。我把脑袋深深埋进她的肩膀,觉得眼泪就快要掉下来。
我父亲曾在新港科究所从事生物研究,我很小的时候,他被指控贩卖国家机密,据说在畏罪潜逃途中事故身亡。从我记事起,便跟妈妈相依为命,感情不言自喻。我们是母女,是姐妹,亦是最知心的朋友。
晚上妈妈跟我睡在一起,碎碎念了一晚上的小话,从她跟爸爸的烂漫过往,到我“乖乖的从不顶嘴的小时候”,到我的感情,学业,我心中早已灰死湮灭飘渺散去的曾经理想。
她一直是个很民主的妈妈,虽然脾气偶尔急躁,却向来很尊重我的意见想法,可这次却不住急切的催促我尽快去伦敦。不知为什么,我心头蔓延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她向来观察入微又对我事无巨细,知道我隐瞒她一些事情,却连半句都没有再询问,让我精心准备的种种说辞一样没用上,好生奇怪。
做了她近二十年的女儿,我太了解她。我们都一样的要强一样的喜欢自己承担。所以我拼了命的学习让她骄傲,而她,拼命的工作、拼命的生活,只怕我过得不如其他小朋友,怕我看到她身为单亲妈妈的辛苦艰难。
所以我们遇到事情,一样的,都喜欢报喜不报忧。。。
第二天一早妈妈上班,我翻箱倒柜,分别用了三、四、五进位黑模破译密码,终于在妈妈放结婚证书的柜子底层里找到一叠文件,器官捐献文件,上面清晰白纸黑字:受益人:何子颜。捐献人:霍思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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