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常常喊他二哥都是好多好多年以前的旧事了。自从工农兵中学读书不再路过他门前去窑坝子方向后,不见他我真是数不清到底有好几十个年头。
我常常会怀想起他,他的土砖茅草棚子,他家外面苹果园,哑巴堰,以及那段囊空如洗、不分彼此乐在其中久历风尘的日子。这三间面向苹果园、生药厂围墙土砖房落成前,他和咪咪兄弟一直借居在亚强家搬走后遗弃的蔑条笆子房里。他每天门前漱口的屋檐沟甚至都成为了污水沟。厨房篱笆脚渥成很多稀稀落落大大小小的窟窿,笆子外和邻居吴娘交汇的拐角处更是一个永远无法通畅的黑泥凼。倘若真是不小心踩了下去再妄图抽出来身子其难度绝不亚于沼泽脱险。必须经过那块几乎整个落在淤泥中的青石板才能进到他可有可无的家门。他家里除了这把风雨天啥也遮挡不了朽烂的茅草、篱笆,再找不出哪样可以算得上家当。摆在灶台盛小撮盐巴豁口碗里满是黑色粉末,到底的酱油瓶同油腻的灶台般整个被漆黑的扬尘丝绺包裹,不见本色。
同海舰家一样,和苹果园住家的二哥我们只是相隔两百米左右哑巴堰对角。除了雨天,我上学、去窑坝子都是后门出家,顺哑巴堰坎穿过苹果园他家门前上成渝马路这条永远不变的线路。学校就是窑坝子一路之隔花果小学。也很多人称呼它三家村小学。
哑巴堰对岸角落上有三户逍遥自在的人家,三户某烂若披掌的茅草棚子,三户年多月久不定可以熬上一次猪肉的箜偬家庭。能有幸住鱼肉泛滥哑巴堰旁边,特别是苹果园里是他们令人望尘莫及的福气。是多少哑巴堰外居住人家寤寐以求的梦想。黑灯瞎火的你知他睡觉还是蠢动,梦游还是居心,三更半夜垫起脚尖唰唰唰唰趟过去嘻嘻嘻嘻游回来,总不至于不知死活惹火缠身帮哪家寻魂捉鬼吧?嘴巴一抹当吃二娃。切!还真没辜负他的排行。海舰家里也排老二,虽然地理环境相对恶劣,一颗苹果树恁就站在自家自留地里,沉甸甸的枝桠就搭上瓦片伸进厕所,你说还需要他去费事?谁又规定了有苹果树搭上茅房的社员家里夜深人静不能上厕所?你管别个为啥不点煤油灯。靠!分明就是邪恶的猜疑,无端的陷害,吃逑不到肥肉见不得别家猪跑!哑巴堰哪次涨水他不是近水楼台?一个筛子溢水口接就是。别人又没有光屁股生生跳进你生产队池塘去抢,去捞,去强取豪夺,去损公肥私。更加没有过“下吧,下吧,下他过七七四十九天”破坏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嘴甜心苦心狠手辣不可告人。池塘最后那道固若金汤竹篱笆外的鱼就还不相信唯独可以归于你生产队旗下。就不允许野生鱼有一席容身之地。如此一个道理,怕随便哪家门前一条沟儿里的鲜货都毫无疑问归于集体!哪家的王法?不知和强词夺理欲加之罪有啥区别?听得老子鼓睛暴眼直吞口水。唰唰唰唰,标准块头的鲫鱼上杆子往里蹦,它授命只蹦你老二的戳箕,想不吃都不成!这几个二娃还真是生对了时辰,住对了地方。也难怪老子吃苹果就总是暗礁险滩不测之渊。他妈那次果园厚皮菜种子苗里潜伏至少五个小时,背心刚兜上两个,唰,五节手电!行三!难道这不是天意?就包括时下,粘三,准坏事。“哦,小三嗦?”。算逑,老子受不了!老子改呼π。
实际上哑巴堰对角上的居家远远不止三户,只是这三户是游离于旁边大院落外的人家。大院落里还有四户,分别是耳熟能详的曾家、李家、冷家、陈家,只是从来就不曾走动。没有过只字交情的城里人冷家爷孙两辈居住一起,而李家曾家却几乎只是点头之交。走路大摇大摆搪瓷茶盅不离手粮机厂130司机工人老大哥陈家两个男娃是小学低年级校友,哪里遇上都会笑盈盈三哥三哥亲近你。吴娘是生产队社员,和海舰母亲样后来也经母亲举荐调到窑坝子晒收组上班。130陈叔是哑巴堰坎上唯一几乎每天上下学都会碰面的工人阶级。吴娘哪里遇上都会客客气气招呼小某家里做客、吃饭。紧闭门户熬肉那天更是执意拉着某过去,最终却鬼使神差挣脱逃之夭夭。在熬锅肉蒜苗强烈刺激下,一股股唾液泛滥,一注注贪婪滋生,咕咕噜噜肚子、嗓子轮番叫唤,几乎摊倒在氤氲中迈不开步子的自己也不知怎么就会有力气奔跑?却居然恁就没被拽稳!是不是自己过于把假戏较真了?大院落外最早也是四户人家,只是那一年亚强一家子搬迁到邮电校围墙外角落里去了,而留下来这三户。他们分别是二哥,海舰,望天。海舰与亚强家摇摇欲坠的全空调空房子在正屋檐右接直角,共用一个院子,二哥与亚强家背靠背,望天与二哥家相距十米独落一处。
二哥,长兄,二十七八,光棍,基干民兵。性情温和,谈吐委婉,着装整洁,偶尔白衬衣口袋插一支钢笔。风骨料峭、笑容可掬,横看竖看也不像夜袭苹果园的主。甚至让人打消掉耿耿于怀的往事。听说他并未读到中学,至于小学到底读过几年不得而知。或许他只是喜欢钢笔吧?第二位望天前辈,长兄,年龄三十左右,已婚,性情不祥,不苟言笑。原造反派成员,穿着洒脱,记忆里的他就是蓝色背心外撒开一件的确良白衬衣。军用皮带,军裤,军帽,深度近视眼镜,上衣口袋常年斜插两支钢笔。据说是花果一队能文能武的才子。只是所谓的武绝对不会是武术,杵面前的人也需要扳到面庞才能辨清你是哪位?或者你算哪家的老几?哪有点点小隐于野高人眼观耳闻的端倪?把他牵扯上行疾如飞的侠客不知和逼母猪上树有啥区别。第三位便是看生见长总角之交,社会主义事业接班人海舰。年龄六岁,性格尚未成熟,意志薄弱,经不起供销社糖衣炮弹的诱惑。记忆里最深那次例子就是,他堂屋外望风,某房间里大汗淋漓使专用剪子把父亲备用锑锅底铝皮修剪成一堆破烂,最终互相拽着膀子胆战心惊摸索进去,侥幸躲过了供销社废品收购人员一向明察秋毫的火眼精睛,淘得来二两软糖。当初哪怕他只是不经意把破烂弄出来稍大动静,保准了那堆免费送他。脚下生风早不知奔了哪里去。之前那位年纪不相上下的老油条一看就怙恶不悛的惯犯。垫起脚尖一眨不眨盯住秤杆,废品还没下秤他已经报出价钱!小小一坨黄铜居然就淘换来两元钱!在种种玄机凛然正气令人咋舌眼珠子下镇定自若,一点不为言语中腾腾杀气所震慑,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就那世故,哪怕真加上老虎凳,他那很明显刚打磨加工再糊上泥巴新崭崭的水龙头永远都是无可非议尘垢粃糠破铜烂铁!分享的场景历历在目,养猪场后屋檐那棵碗口粗香樟树杈。晃晃悠悠,优哉游哉,白色稠稠口水顺咀嚼嘴角滑落下巴再滴落地上。最终糖衣炮弹助长的结果就是整幅铝皮化为乌有,刚买的牙膏被挤空了内容皮也不知了所踪。教训就是,给老子跪搓衣板!过了嘴瘾跪就跪呗。还好躲过万劫不复的笋子熬肉。在记忆里就是一条几乎漏半只屁股吊胯骨上的蓝色短火,身材苗条,扭腰甩胯,不穿上衣,没有文化,不插钢笔。这三位包括某脚上都是街头大供销社2元一双高级柔和的塑料泡沫凉鞋。
其实,围绕哑巴堰周围草衣木食不知肉味人家不可胜数,除去生产队社员最大的群体就是新村居民,以及自己住家巷子里每一位居民。与哑巴堰如漆似胶长相厮守的情愫,对这片热土地一草一木一片丹心日月可鉴。在诸位哑巴堰人心里哑巴堰对他们而言了若指掌如数家珍。摸鱼、摘苹果、偷梨儿、卖牙膏皮、捡破烂等等等等不知凡几,不足齿数。即使伸手不见五指摸进园子也绝不会闹出丝毫动静,同样即使火柴不用一根摸下池塘也绝不会掀起一丝涟漪。要不然为什么不是生产队社员他们会同样如此熟悉草鱼、苹果、番茄、黄瓜、哑巴堰池水的滋味、气息,同样一往情深这片冬日可爱心心相印的田野?
在生产队说来除了成天和海鸡婆东游西荡外,闲得无聊或突发奇想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蹿二哥家。与其他人家不同二哥历来不喂猪,也不知过年靠什么赚钱?到二哥家甚至比自己家还放得开,无拘无束,心情舒畅!偶尔会得到二哥打靶下来的斩获,老套筒黄铜子弹壳,比冲锋枪弹壳可足足大几圈。几近后来目睹的高射机枪弹壳。二哥姓夏,两弟兄没妈老汉儿,年长老大10岁。在记忆里俩兄弟非常尊重老妈和老汉儿,从来都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夏季时长,晚饭后时不时过来串门,一聊就是深夜。某通常只是倚门框傻笑的看客。二哥两兄弟习惯在门前院子里练扁挂,南拳北腿,虎虎生风。有时也到苹果园里摒住呼吸轻声吐纳,双手食指在半空划出一条高深诡异的弧线再收陇到心口位置,一声不吭,神秘莫测。在某看来颇似电影里道行高深的修炼僧人。也不知是不是就是脍炙人口的气功?也或者是在那里虚起眼睛观察,趁人不备搯两个生产队的苹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羡慕住生产队苹果园得天独厚优势的他们这辈子给老子比较起来不晓得有好幸福!绝对每天夜半三更撑得他妈的睡到床当头上还猛扯疙瘩儿,翻死鱼眼!三哥好像是二哥的徒弟,很显然功底就没二哥那么扎实。也见过三哥习武,腾挪功夫干净利落,只比划不出声,很像是攻其不备的招数。气势上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二哥更为雄浑。柔中带钢,钢柔并济,颇似自创的夏氏迷踪。十米开外一招毕敌,休要想大难不死,虎口脱险。除非二哥菩萨心肠网开一面,否则注定今天散你魂魄,就甭想明天还有性命来偷生产队的苹果!经常老远的路上就看见二哥嗬嗬哈哈单手劈砖什么的,偶有失手,“那狗日的火砖咋那硬!”边笑边就抛在了一边。据说是心情烦躁心神不定所致。三哥则五体投地袖手旁观,面露喜色,嗬嗬哈哈呐喊助威,再有模有样模仿。时不我也会蹿过去向二哥讨教几招南拳北腿,请师傅检验检验最近气功达到隔山打牛的境界没?二哥那条看家白狗除了偶尔心血来潮轻晃一下本并不乐意的尾巴外不会闹出丝毫的动静。起初唤它,逗它,疯它,痞它,悦它,摇头摆尾兴奋不已。看那样,你会在任意一个意料不到的时间点出其不意给它变出一个什么天大的惊喜?所以很是殷勤,执着,忠诚。围着你跳去跳来,眼神里充满真诚、喜悦和渴望,你就是天底下最最善待它那位!你就是狗们的救世主。很讨人喜欢。久而久之,隔靴挠痒、空洞无物些许茫然,一次又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落最终演变成为了藏怒宿怨的漠然。一切表演都是徒劳的,苍白如水!不,水都不是!谁还不知道谁?爱来来,爱去去,爱谁谁,几乎就不再正眼瞅你,很是不屑虚伪透顶的你!瞅它那麻木得来都不知什么表情的表情,一眼便能洞穿它的心思,"再不会白给你献殷勤了!再不会往日那般不知深浅,没有眼水!哼!"。
望天和二哥两兄弟是邻居,两姊妹,也无父母。姓彭,叫什么不知道。生产队大大小小的人都喊他望天,自然和别人嘀咕起来的时候也就左顾右盼悄悄望天望天的成为了习惯。曾道听途说过他零星的传奇。因为胆怯,在他房前屋后蹿无数年也从未敢多句嘴。更不敢没事找事高声嚷嚷望天。老远瞅见对向的他赶紧换条路或者退回去!也不知造反派是不是脾气特别暴躁?最忌惮望天家门口那条任何时候都打算挣脱绳索和路人拼命的黑花狗。偏偏越怕越要到那里去!望天正房后屋檐一平方米的土垛上有棵不大不小的苹果树,果实累累,味道脆甜。偏房猪圈当头靠小路边一棵一串红。这种苹果到不是因为味道好,而是物以稀为贵。只是一串红很难有机会下手,只要蹿过他门前狗就狂吠,不撤退它就不停歇。即使你以为自己几乎就已经树人合一,天衣无缝,在它敏锐的嗅觉器官面前也只不过就是皇帝的新衣!糊弄糊弄三岁黄毛小儿的噱头而已。还有个更为绝对的原因,以二哥、望天两家房屋为依托形成的天然屏障进可攻,退可守。何为攻?躲二哥家里可以恣意发起偷袭。守,如若东窗事发可以安全逃往二哥家。苹果随便哪里一塞,未必你还敢搞日本鬼子的挖地三尺?退一万步说,假使碰巧被二哥家狗从哪里叼出来了,也是二哥家,二哥的狗。总之只要二哥家的狗敢于玩忽职守把穷追猛打的土八路放进屋来,一切与苹果有关的事件都与它有关!勿容狡辩,铁证如山!哪条文献上有记载狗不吃不偷苹果?它就不可以不必苦苦等待永远等不来的爱,换个活法,每天嚼只苹果开胃?像你,傻不拉几,一顿老母猪肉吊死!
这位望天前辈无论看什么眼睛总是一条缝,特别爱看书读报,即使到窑坝子给猪打糠腰杆上也斜插一卷报纸。到那里便挑子一撩,走火入魔似眼睛搁报纸上东游西荡不知在搜啥,猎犬似狂嗅整幅版面。也曾经模仿造反派的虚虚眼,只是达到他那种程度一定会摔筋斗!除了呼闪呼闪的光感或者光点什么也甭想望得清!不打开来的话,担心树上撞残废。让人甚至疑心难道他真是有特异功能?厚厚的镜片不知上万度没?饭可以不吃,糠爱打打,不打不打。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气不吭一声斜靠在箩筐上。据说曾经是花果方向最活跃分子之一,四处串联,到处游说,叱咤风云,叫嚣一时,造反派一小头子。
海舰家常去,一是因为形同家人,二是他爷爷常做玉米面窝头。而且竭力邀请某一定每天自己准点过去品尝,否则就只有海舰给你送过去。那年代对于一文不名的某说来,窝头就是供销社糖果摊外最好吃,最香醇的零食。而且一品就小学毕业!三是狼狈为奸游走于哑巴堰旁偌大一个苹果园。姑且不讨论狼人归属,偷苹果总是需要放风的狈吧?昏昏噩噩在一起虽然无数个年头,但是从来没有坐在高高的谷堆上仰面星辰哼哼上那首如此深邃煽情的歌谣。更不曾探讨过假如二天老子发达了……只是每天坐堰坎边,树桠上滴滴咕咕关于苹果,梨儿,莴笋,茄子,番茄,哑巴堰鱼与嘴巴的故事,以及怎么样才能尽快把故事变为现实。每天午饭后唯一的大事就是纠集一起在广阔的生产队土地上四处游荡,处心积虑,令社员同志们防不胜防。还喜欢谈的就是哪里可以捡到两分钱一支的大牙膏皮,哪些算作废品,可以名正言顺拿去换钱,那些经过加工后也可以趁人多的时候拿去赌赌运气,大不了一口咬定受人托忠人事,就是帮二哥家卖的!什么时候才可以一次把供销社的花生软糖和水果硬糖吃够?熬锅肉好久没吃过了,也不知养猪场猪好久才害瘟?
上学或去窑坝子找老妈要钱的时候,酷爱二哥门前这条穿越果园的小路。一是可以去二哥家讨口水喝,二是可以到苹果园或者苹果园尽头生药厂围墙外茂密的矮竹林下面番茄地里扯把兔草。后来二哥家换了条六亲不认的狗,不再吃想象出来的惊喜,就是实打实的也挑三捡四,唧唧歪歪,不满不意,不甘不愿的,所以再很少单独过去。
后来,二哥弟兄俩把老妈认作了干妈。两兄弟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脑壳也更加说不上有好烂,天马行空,无奇不有!你不得不折服!那个年代什么都凭票供应,没票寸步难行。当然,至于是不是还凭票供应婆娘不得而知。两兄弟老大不小了也还没找到婆娘,天到黑心浮气躁。"找不到就算球了!",嘭!把豁口的狗钵钵摔得稀烂,"把母狗给老子杀了,二天只准喂公的!格蚤都不准母的跳进门!"。赌咒发誓这辈子绝不出阁,守身如玉!必须做花果一队的贞洁烈男!就是西施样的抬上聘礼开起中吉普过来都不得嫁!……折腾过没完没了。
甘之若饴超然自得的父亲这辈子真是没什么爱好,甚至都未曾有闻过关于他任何一个假如的理想!就包括家境富足后,他也从来没有为自己谋求过什么。即使最简单的穿着也是如此,母亲买什么穿什么。或者大家打算添置新行头时,他就成为了旧行头的受益者。唯一两件算得上既为自己也为大家购买的家电,就是七九年一大家子春熙路98元买回来的“春蕾”半导体收音机,433元上海“凯歌”12寸黑白电视机。而这两件对多数农村人家说来遥不可及的现代化,他却几乎就没有争抢着享受一次。永远都是远远坐在一个看不看得见听不听得清的角落寂寂无闻陪着大家分甘共味。非常勤俭、敬业一位老工人。唯一一个癖好就是下班后花生米下酒一个人独晕二两,雷打不动!那些个峥嵘的岁月里,其实他也就只是千万个心底无私、高天流云父亲中毫不起眼的一位。计划经济的年代里,非常短缺的票号是不可能满足他特殊嗜好的,经常断顿,让人愁眉不展。紧要关头,二哥两兄弟便脱颖而出,让人刮目相看!原来,枭雄就在身边!花果山还真是人杰地灵!
一般说来一个号段的票几天左右时间就过期作废。每每遇到这个时候母亲便四处张罗,东家西家借酒票。而父亲更急得来其痒难耐,愁眉不展。原来,还真是有嗜痂成癖这一说道。要不半夜鸡叫时分俺披挂夜行衣供销社去借点儿?又没那胆!
真是愁死人!嘿!还真是出人意表,危难时刻两兄弟不是隔三这个提瓶绵竹二曲过来,就是岔五那个送几包大前门!难道两兄弟莫不真穿了夜行衣干起了那营生?家人难免担心。那次到他家里玩儿,终得以发现他俩天大的秘密!你猜怎么地?居然两兄弟把作废的票用剃胡刀片东拼西凑涂改成能用的票号!浑然天成,飞来神笔!简直称得上能工巧匠,盖世怪才!天生他材必酒用,天生他才必酒用!啧啧啧。所以干爹在那些个啥子都缺,啥子都紧,啥子都凭票供应的艰苦岁月里,心想事成,过足了烟、酒瘾。包括提心吊胆的我,一般人你就根本就无懈可击,你说就供销社那几个歪瓜冽枣,要么戴个酒瓶底子那么厚镜片的老头,要么斗鸡眼的死胖子能看得出来?居然石破惊天,胆如斗大。一张白纸上专心致志,一声不吭,又是画,又是涂,又是蜡笔上色。妈呀!简直唯妙唯俏,几可乱真。怎么看怎么像,怎么看怎么就是。你猜那会是啥?保密!究竟还有啥想不出?或者是还有啥不敢想?
后来的某一年,二哥结婚了。可不是你以为的花前月下,洞房花烛。不是那么浪漫,颇有传奇色彩。对方的父母嫌弃二哥家屋穷,其实不是嫌弃,真真就是穷。二哥那家屋我可能是方圆里再熟悉不过的,以当时的价格沽算,上雨旁风的房架子除外,加上那条时好时坏心情的狗充其量两佰元人民币。肮脏邋遢得没法形容,曾经有一次本人内急得忍无可忍,血都快喷出脑门,就快刹不住车,满院子窜也没找着茅房,你猜怎么的?居然厕所就在厨房。这到让某始料未及,大开眼界。真是奇思妙想,倒也挺方便。而且两兄弟一个生火一个煮白水菜有说有笑!让人怎么能够旁若无人?还是摁起肚皮一扭一顿上海舰家罢了!可以说那家里一无长物,一贫如洗。平常两弟兄的生活真正是水深火热,三餐难济。黛玉似的李姐在农村据说算得上娇生惯养,小家碧玉,柔情似水,千娇百媚。除二哥能判断她哑语外,旁人不加放大器根本就不知她是在对谁或者根本就是自言自语。很有东施效顰的嫌疑。对于二哥说来,好不容易逮到喜欢自己的,并且还勉强可以称得上两情相悦,举案齐眉,就是坎了脑壳也要结了这个婆娘。给老子,抢!据说为这事二哥包括李姐和家人恩断情绝,老死不相往来。啥子滴水之恩?啥子养育之情?啥子海那么深?在他们这对年轻人看来哑巴堰要深些,苹果园里苹果要好吃些,统统不认。不谙世事,年纪尚轻的自己并没参与这次不知天高地厚抢亲事件,李老大算是一位,而且绝对主力。把別人家养尊处优掌上明珠抢穷二哥家里不闭风日面朝黄土。简直伤天害理,灭绝人性!有没得王法?有没得道义?给老子,退回去!后来听他们笑谈起抢亲那日的壮举,简直得意洋洋,扬眉吐气,“火哟,好耍嘎!老子驮起铺盖飞叉叉的,使起飙,差眼屎巴巴就遭拖到逑了!如果逮到了的话,单怕打成肉酱哦!嘎?哈哈哈哈”。“诶,三哥,好久帮你也抢一个嘛?”。“嘿嘿“,沉默寡言的三哥不置可否,一笑了之。真想再抢一回,给自己也抢个婆娘,要不到日本去抢,抢一个真由美样子的资格美人。
二哥结婚后便少有再到家里来,曾经一段时间很是牵挂,很是怀念。向母亲反复打听,甚至嚷嚷着过去。最终被他们的忙碌打消掉蠢动。若干年后听母亲一次偶然提起,二哥的婚礼是她百忙中抽空主持的,简单实在,大方得体。举目无亲的二哥家里只湊齐三桌客人。而且唯一的大厨正是母亲。那次以后,那年,母亲辞去队长,走出了二十五个年头朝夕相处养育再造的窑坝子,在邮点校斜对面开张了沙河堡第一家个体三六九饭店。全家人围绕馆子转,休想再有机会窜门聊天。而读中学的自己除了馆子、学校,生产队土地也少有涉足。偶尔二哥上下班路过馆子门前马路会招呼老爸、老妈,只是步履匆匆。
自从门前扩建成渝马路拆迁后,那三户人家全部搬迁到花香园小区。因为各自工作、家庭诸多原因再少有联系。其实也常念叨他们,也常常向走四方的母亲打探他们分别的近况,也常随他们的起伏而起伏,也常欢乐着他们的欢乐。很是怀念我们曾经相濡以沫有福同享的那段纯真岁月,以及如手如足淡水之交的真情厚谊。我情逾骨肉、悃愊无华的哑巴堰人家。
2014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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