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半左右，柳筱说时间不早要回家了，杨昭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她走出了图书馆。两人一同步行前往181路公交车站，准备坐车回家。
快到车站时，只听前方街边一阵喧嚣声。杨昭和柳筱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梳着小平头的中年男子抓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的胳膊，一边骂一边用手掌“啪啪”地打她的头，小女孩右手捏着一只包子，左手捂着头， “哇哇”哭叫着，满脸恐惧。旁边围了五六个人，指指点点悄声议论着，但没人敢上去劝。
“他怎么可以打小妹妹呢。”柳筱满脸同情，边说边紧张地抓住了杨昭的胳膊。
“我们过去看看。”杨昭拉着柳筱，走上前去。
“小赤佬，小小年纪就学会偷东西，长大还怎么得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平头边骂边挥着手掌继续朝小女孩的头上打去。那手掌刚要落到小女孩的头上时，却不由自主地停在了空中。
“有话好好说，不要打小妹妹。”杨昭的手紧紧抓着小平头的手。
“关你什么事！”小平头甩开手，推了杨昭一下，粗声粗气地嚷道，“这小赤佬偷我的包子，不该打么？要是都像她那样想吃包子就从我包子铺拿，我一家老小还不得喝西北风。”
“这样吧，那包子钱我出。”杨昭把小女孩拉到身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元硬币递给那小平头。柳筱上前一把扶住小女孩的胳膊，蹲下身子，掏出手绢心疼地替她擦眼泪。
小平头接过钱，用手掂了掂，指着小女孩骂道：“小赤佬，今天饶了你，以后再来我包子铺打断你的手！”说完，骂骂咧咧地回他的包子铺去了。
“这人心肠这么狠，做出来的包子肯定也不卫生，以后不要去他店里买包子。”
“确实过分了，一个包子嘛，骂两句也算了，也不至于这样打骂。她还是个孩子，可以好好教育嘛。”
“偷拿包子是不对，没见过这么不依不饶的，根本不是个男人。”
“这小丫头穿得这么破旧，应该是外地来的，一定是饿坏了才拿的。”
“唉，这孩子一定是个可怜人。”
围观的人见小平头走了，都扯开嗓子纷纷议论起来。
“小妹妹，没事了，有姐姐在，不怕了。”柳筱轻轻地抚摸着小女孩的头，柔声安慰着。
在柳筱的抚慰下，小女孩渐渐止住了哭声，脸上的恐惧之色也逐渐淡了下来。
杨昭细细打量了那小女孩，见她衣着破旧，梳着两根可爱的羊角辫，脸上脏兮兮的，但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却透着一股灵气。
围观的人见没啥事了，也逐渐散了去。杨昭也伏下身子，轻声问：“小妹妹，你饿吗？”
“嗯。”小女孩点了点头。
“那先把包子吃了吧。”
小女孩看着手中的包子，咽了咽口水，摇摇头：“奶奶还没吃东西，包子给奶奶吃。”
杨昭和柳筱听了，感到一阵心疼。
“你奶奶在哪里呢？”杨昭问。
“在公园里。”
“公园？”
“嗯。”
“哪个公园？你认得路么？”
“那个字不认识。”小女孩指了指越江江边方向，“很近。”
杨昭和柳筱并不了解这一带的公园，但见小女孩认得路就放心了。
“小昭，要不我们带小妹妹去吃点东西吧，吃完再把她送到她奶奶身边，好吗？”柳筱用征求的眼神看着杨昭。
“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走吧。”杨昭说着，和柳筱一起牵起小女孩的小手，把她带进了附近的一家面馆，给她点了一大碗牛肉面。
小女孩捧着面碗，却不动筷子。
柳筱看出了小女孩的心思，忙说：“小妹妹你先吃面，吃完了我和哥哥会给你奶奶另外打包一碗。”
小女孩听了，感激地看了柳筱一眼，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面。她着实饿了。
出了面馆，杨昭和柳筱又带着小女孩进了一家小超市，给她买了几个面包和几瓶饮料。
十几分钟后，小女孩领着杨昭和柳筱来到了一个公园的大门口。
“聂园。”杨昭和柳筱看了看公园的牌匾，轻声脱口而出。
两人都从课外书上看到过这个公园的来历，南北朝时期著名画家聂嵩曾在江南越州筑园隐居。虽然历经岁月的变迁，但这个园子却没有遭到破坏，近代以来被改造成了一座小公园，成为人们闲暇时休闲散步的场所。
小女孩熟门熟路地往里走。杨昭和柳筱跟了进去，不一会来到了公园的一侧尽头，发现一座破雨毡搭成的简陋小棚孤零零地倚在墙边。
“奶奶。”小女孩对着小棚的帘子呼唤了一声。
“小絮，你回来了。”小棚里面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嗯。”叫小絮的小女孩掀开帘子挂了起来，钻进了小棚。
杨昭和柳筱朝棚内张望，只见一个衣着破旧、面容憔悴的老妇人半躺在铺在地面的席子上，身上盖着破旧的被子，背靠着一张搁着破枕头的小几，席边放着一根旧拐杖。
“奶奶，您吃面。”小絮端着打包的面碗，递给了老妇人。
“小絮吃，奶奶还不饿。”老妇人疼爱地抚摸着孙女的头。
“小絮吃过了。奶奶吃。”
“在哪里吃的呢？”
“是大哥哥和大姐姐带我去吃的。”小絮指着门外的杨昭和柳筱，“是他们把我送回来的。”
老妇人朝门外一看，这才发现门外站着两个少年。
“婆婆，我们可以进来吗？”杨昭和柳筱弯着腰，站在门边轻声问。
“小伙姑娘，快进来吧。”老妇人热情地招呼着，又面带尴尬地说，“不过我这地方，怕脏了你们的衣服。”
“不会，不会。”杨昭边说边拉着柳筱进了雨毡棚。
“我孙女不懂事，麻烦小伙姑娘了，谢谢你们。”老妇人感激地说着，又吩咐孙女：“小絮，快给哥哥姐姐搬凳子。”
小絮麻利地从角落里搬出两张破旧的小木凳，放在了老妇人的身边。
杨昭和柳筱客随主便，欣然入座。
“婆婆，您快吃面吧，再不吃，面就要凉了。”杨昭劝了句。
“嗯，嗯，我吃，我吃。”老妇人感激地端起打包碗，握着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小絮在一旁闪着灵气的眼眸，露出了天真可爱的笑容。
柳筱轻声问：“小絮，你多大了？”
“我九岁了。”
“想上学吗？”
“想。”小絮使劲地点了点头。
“姑娘。”老妇人插话了，“我们祖孙两来自安徽，前两年，她爹不争气，跟人打架斗殴，犯了事进了班房，她妈妈丢下她，跟别的男人跑了，于是我一个老婆子拉扯着她。去年挂蚊帐摔断了腿，干不了活，只好带着她南下讨口饭吃。前几天我又发烧生病，走不动路，要不了饭，只好让我小孙女自己出去要点吃的。孩子懂事啊，每次要来吃的，都不动一下口，一定要看着我这老婆子吃了，她才肯吃。”
柳筱听了，眼眶湿润了，她说：“婆婆，你生病要去看医生的。”
“去看过了。昨天我撑着身子去了医院，医生给配了药。”老妇人边说边从枕头下翻出一个装着药品的袋子，“服了药身体好多了，再休息一晚，明天应该可以出去给孙女要饭了。”
杨昭想到了什么，问：“婆婆，你看了病是不是没钱给小絮买东西吃了。”
“是呢，我老婆子要饭是为了给孙女一口饭吃，平时也不讨要那些户主钱物，偶尔有户主看我们祖孙两可怜，也会塞个一元两元给我，我都是拿来给孙女买吃的，也没存下多少。昨天去医院看病，我这点钱不够配药，还是医生好心帮我垫上了。”
杨昭的眼眶也湿润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唯一一张蓝色的百元大钞，塞到了老妇人手中，说：“婆婆，您拿着，给小絮买吃的。”
“小伙子，使不得，使不得。”老妇人推辞着，“你是个读书娃儿，你把钱给了我，你买不了东西哩。”
“婆婆，我把小絮当妹妹，您就拿着吧。”杨昭紧紧握着老妇人的手，坚持着。
这时，柳筱也从书包里拿出仅有的二十元钱，塞到了老妇人手中：“婆婆，我身上只有这么多。您拿着，我也当小絮是妹妹。”
“小伙姑娘，你们心地太好了。”老妇人微颤着双手。
“婆婆，有机会，还是让小絮去念书吧。”柳筱劝说。
“小絮刚读到三年级，就被我带出来了，我对不起这孩子。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快出来了，到时我一定让他送小絮回学校。”
柳筱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对老妇人说：“婆婆，我们住得地方很远，得先回去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您身体好，才能照顾好小絮。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看医生。”
“好小伙，好姑娘，我送送你们。”老妇人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杨昭和柳筱劝住，只好让小絮代送。
出了聂园大门口，杨昭俯下身子，严肃而又柔和地说：“小絮，你要记住，做人要有志气，以后遇到困难，可以找别人帮助你，但不能不经别人同意去拿别人的东西。”
“哥哥，我以后不会了。”小絮低下了头。
“小絮乖。”柳筱轻声说，“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奶奶，饿了就买东西吃，记得要在天黑前买，晚上一个人尽量不要出来了。遇到事情一定要找人帮忙，最好找派出所的警察叔叔。明白吗？”
“嗯。”小絮忽闪着透着灵气的大眼睛，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柳筱的手，仰着小脑袋，问：“大哥哥大姐姐，以后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会的。”柳筱说，“姐姐啥时候空了还会来看你和奶奶的。”
“哥哥也会来的。”杨昭摸了一下小絮的小脸蛋，和柳筱一起向她道别。
小絮站在大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大哥哥和大姐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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