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一个女人疯狂尖锐的叫骂声,他们惊魂未定,许亦安率先起身,开了灯,他趴到玻璃碎了一地的窗口去望,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五号街区发廊老板的老婆,正在楼下叉着腰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贱人!臭婊子!到处勾搭别人男人!你还要不要脸!你怎么不去死!有本事你下来!”
许亦安和唐茵都用冰冷的目光看向了许紅姝,那是失望,质疑,蔑视的目光。虽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是他们还是很气,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种事。
许紅姝被这惊险的一幕刺激到了,瞬间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奔出门去,瘸叔连忙去追,却因为腿脚不便,在楼梯上摔倒,被嘉禾和唐茵扶了起来,他还是执意要追下去。
只有小晨和许亦安没有出去,小晨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许亦安是不想管。
他低头再看楼下,许紅姝还没有到达战场,那个女人依旧在独自叫骂,看到他伸出了头,那个已经气到失去理智的女人直接指着他骂:“杀千刀的许亦安!你算个什么东西!管好你那不要脸的妈吧!她要给你找后爸也太猴急了吧!死不要脸的!”
许亦安抄起茶几上碎成两半的板砖从窗子里砸出去,楼下那女人惊呼了一声,看来是躲开了,接着大骂。
柯晨被哥哥这个举动吓哭了,许亦安连忙将他搂进怀里,拍他的背:“不用怕小晨,有哥呢。”
此刻,楼下的大骂声已经变成了混乱的厮打声,许紅姝和那个女人纠缠在一起扭打着,互相拽头发扇耳光,场面之混乱和暴力又刷新了嘉禾的承受底线,她还有瘸叔唐茵都在拼命拉架,可这两个疯狂的女人一点都不松手,不一会儿两人就都鼻青脸肿身上全是抓痕。
他们好不容易才将她们拉开,那个女人还想踢许紅姝,歇斯底里地叫着:“骚货!贱人!你这个疯子!离我老公远一点!”
许紅姝同样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个贱人!大贱人!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你的男人爱我!是你没用!他心在我这!这能怪我吗?”
“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
……
这种场景在许紅姝的生活中一遍遍地上演,她每一次都这么疯狂地喊着这句话,喊完之后,睡一觉,她就忘了,继续与酒相伴,寻找下一个新欢。
唐茵赶走了那个女人,许紅姝还在对巷口大喊:“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谁也别想跟我抢!”他们制止不了,她就跟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这话。
许亦安下来了,冷漠地走到她面前,直视她的眼睛,一个眼神将她镇住,他说:“我真想我能原谅你,可是我不能。”
她流血的嘴唇停止了疯狂的喊叫,失声得唤了一句:“小安……”
许亦安冷冽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黑洞洞的楼口里,唐茵随后也甩手不管了,头也不回地上楼。
许紅姝的疯狂暴躁在许亦安走后顿时消散不见,她好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一点声响都没有了,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往地下滑,瘸叔连忙扶住她,而她根本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还是往下滑。
瘸叔紧搂着她,脸轻蹭她的额头,温柔地哄她:“没事……没事的……你没有错……不是你的错……你很好……你是最好的人……”
她就把脸埋进瘸叔怀里,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子,把自己藏在最安全最安心的角落。
嘉禾不知道该做何感想,这一切都突然变得一团糟,她只是为瘸叔感到心酸。
嘉禾和瘸叔将许紅姝扶上了楼,她自己根本没有出一点力气,也没有说一个字,最后瘫倒在沙发上,蜷缩着。许亦安和小晨在唐茵家,屋子里乌黑而空洞,就像许紅姝无神的双眼。
嘉禾开了灯,她去拿毛巾给许紅姝擦脸,瘸叔不顾自己胳膊肘凝结的血痂,蹲在沙发边温声细语地跟她说话。瘸叔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许紅姝才有了反应,她的眼里有了泪花,虚弱地伸手碰了下瘸叔受伤的胳膊肘:“厚山,你一定很疼吧……”
瘸叔哽咽了声,摇摇头,从地上撑起来,嘉禾看见他的眼睛湿润,他还故作轻松地对嘉禾说:“好了,她说话了我就放心了。小佳,我去拿点药和纱布来,你先照看着她。”
瘸叔出门之后,换嘉禾蹲在沙发边,她轻轻地擦拭着许紅姝脸上的污迹和血迹,许紅姝一声不发一动不动。
瘸叔来给她涂好药,给她搭上一层毯子,他就离开了,他走之前嘉禾说她很担心许紅姝这个情况,瘸叔却说没事,这也是她发病的一种正常现象,她已经吃过药了,明天就会好起来。
嘉禾弯身默默地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把一地支离破碎的地板扫完之后,她接着收拾餐桌,那蛋糕除了小晨抹的那一下,就没人动过了,上面的蜡烛早就被风吹灭了,嘉禾用叉子挑了一块奶油塞进嘴里,第一次尝到蛋糕的味道,原来这么甜这么腻,这么让人难受。
一切都收拾完之后,她回到客厅里,许紅姝还是那个样子,根本没有动过。嘉禾蹲到她面前,握了下她的手,学瘸叔那样轻柔地说话:“睡在这里很不舒服吧?到床上去睡好不好?”
她无神的双眼突然泪水决堤,拉着嘉禾的手,她说:“小安肯定很讨厌我……”
听到她的声音,嘉禾鼻子一酸。
“我留不住他的爸爸……”
“我弄丢了他的妹妹……”
“我害他的弟弟伤心……”
“我不记得他的生日……”
“我从来没有给他做过一顿饭……”
“他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那台游戏机被我泡进了啤酒里……”
“我只会伸手向他要钱……”
“他的老师来家访,我却让他丢脸……”
“他跟别人打架受伤了我只叫他忍着,拿他买药的钱去喝酒……”
……
她一直听她说着,一直到了很晚很晚,她不说了,嘉禾用袖子轻轻给她擦拭眼泪,哄着她:“好,我都知道了,你觉得很难受对不对?那以后你重新来过好好生活行不行?不要给亦安哥哥找麻烦了,不要再喝酒了,不要再伤害小晨了……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喃喃重复着:“好好生活……”
许亦安扛着已经睡着的小晨进了门,看到嘉禾这样和许紅姝说话,面色凛然。嘉禾看向他,他说:“离她远一点。”
嘉禾起身,走进许亦安,小声说:“别这样嘛,她已经答应要好好改过了,她也不好受啊……”
许亦安瞪着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离她远一点!”
嘉禾知道自己不能多嘴了,就闭上嘴,不再说话,垂头绞着衣袖。
走出一步的许亦安又停下,说:“她就像是瘟疫,你靠近她,她就会毁了你的生活,最后还是她看起来最无辜。她伤害了你还有人来心疼她,你被她伤害了就没人来心疼你了。”
她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口:“我相信她会改的……”
许亦安回头冷笑了一下:“你是傻瓜吗?”
嘉禾深呼吸一下:“你说是就是吧。”
她在“疯人院”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两千五,两个月加起来总共刚好五千块钱,她自己算得很明白,如果自己真的休一天假的话,那就不够五千,所以这天她没有舍得请假,而是事先跟大威说好,她这天晚上不上班,但是第二天白天就来酒吧帮忙大扫除,接着照常上夜班,大威就不算她请假了,她这样说了,大威就点头答应了。
所以,许紅姝生日的第二天,她特意多睡了几个小时为这漫长一天的工作养好精神。许亦安和唐茵早就出去忙自己的事了,她在接近中午时起床后,家里只有小晨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许紅姝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收拾完,给小晨弄好午餐之后,就准备出门去酒吧了,许紅姝这个时候回来了,而且看起来很有精神,脸上虽然有伤但红光满面的,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嘉禾很疑惑,根本分不清她现在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许紅姝对她十分热情和蔼,揽住她的肩,热络地对她说:“小佳,多亏了你昨晚那么照顾我!你看,我已经在改了,我这一个上午都没有喝酒诶,我还给你们带了午饭,家里有什么要做的吗?我也可以做的!”
嘉禾看她终于有个正常人的样子了,就也挺高兴的,“没事啦,你今天好好在家休息吧,多陪陪小晨,我先去上班了……”
“上班?小佳你已经有工作了吗?”她问。
嘉禾说:“是啊,就是在“疯人院”酒吧里,你还经常去呢……”
“哦!对了!我每次去都喝得很醉嘛,连这都没注意到……小佳真是太棒了!我也要找一份工作了,我得帮小安分担一些了……”她认真地自顾自地说着。
嘉禾走后,许紅姝笑嘻嘻地凑近在餐桌旁吃饭的小晨,温柔宠溺地对他说:“乖儿子,妈妈带你去游乐园玩儿好不好?”
这是小晨生来头一回,感受到妈妈的好,连忙兴奋地点头:“好!”
到了夜晚,嘈杂的“疯人院”里,嘉禾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的时间,定定心心地在吧台擦杯子,虽然这么今天是最累的,但她脸上是挂着笑的,她不大会跟酒吧里的其他人说话,因为怕他们把自己当傻子,但她乐意跟大威说话,因为他不会把她当傻子,即使他也是,但他不会说出来。
她就对在一边调酒的大威说:“虽然昨天很糟糕,但我今天还挺高兴的,妈,不,许阿姨真的想改过诶……你看她到现在都没来喝酒……我相信只要她努力跟自己的精神病做斗争,她一定能恢复正常,一定能当个好妈妈……”
她正啰里啰嗦地唠叨着,“疯人院”的门被人踢开,她首先看到许亦安怒气冲天地冲起来,他的肩上扛着小晨,而小晨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皱皱巴巴还有一只脚上没有鞋,小脸脏兮兮地,头发乱蓬蓬的,看起来跟个小乞丐一样,唐茵也阴沉着脸进来了。
许亦安直奔着她来的,又露出了那能杀人的目光,一过来,直接对她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是不是傻瓜啊!你真是疯了吧!”唐茵还为她说话:“许亦安,又不是她的错,别乱骂,要怪就怪你那神经病的妈!”
许亦安不理会唐茵,继续对惊骇失措的她吼道:“你缺心眼,你白痴啊!你怎么会相信许紅姝那种人会变好呢?她是没心的好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了?我不知道啊……”嘉禾嘟囔着。
唐茵告诉她:“他妈今天下午带小晨装成乞丐,去北区的游乐园乞讨要饭,要到钱就自己去喝酒了,把小晨一个人扔在那里三个多小时才来找他,又偷了卖冰淇淋的摊子,把自己弄进了警察局。她在警察局还发酒疯,我们去了,她还在闹,砸了警车的车窗,她终于被关起来了,拘留三天,我们被她折腾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怎么会这样?我真的以为她会改……她上午还那么好……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喝酒……”她失落地垂着头。
许亦安说:“那是因为今天我没给她钱,她没钱喝!”
“她还说要找份工作……”她失望地嘀咕着。
许亦安冷笑:“哼,是啊,装乞丐去要饭,多好的工作!”
他和唐茵为了解气到一边喝起了酒,嘉禾给小晨擦脸,小晨还笑呵呵地,对她小声说:“妈妈给我偷的那个冰淇淋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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