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清冷的月光穿过窗户,照进上房,大爷借着月光穿好衣服后,盘腿坐在靠窗的炕沿边,窗台上的烟篓里,有一盒红塔山,红塔山烟盒里残留的一根纸烟静静得躺着,宛如一个寂寞的老人,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大爷拿出那枝烟,用欣赏学生一样的眼光仔细看了会儿,才慢慢化了一根火柴,点燃,然后轻轻放到嘴边,猛吸一口,差点呛出了他的眼泪。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这是半年前几个城里学生来探望他,拿的两条烟,都抽完了,仅剩这一根了,其它老汉平时都爱抽老旱烟,烟锅子上装上旱烟叶子,点燃,一明一灭,冒着丝丝的烟,有时抽完后,在炕沿边,窗台边,把烟锅子敲的绑绑响,很过瘾。只有他,也许是多年的习惯养成,或许是当了半辈子老教师的缘故,就是不爱抽老旱烟,嫌那烟味儿太大,太浓,他受不了。纸烟烟头上一明一暗的火花,照着老伴布满皱纹的脸,老伴已经醒了,只是没有说话,年龄大了,晚上睡的早,也醒来的早,这已经成了老习惯!
大爷抽完烟,掐灭烟头,随手将烟蒂扔到炕沿下的垃圾桶,然后他趔趔趄趄地下了床,摸摸索索把床头的拐棍拄上,八十二岁了,拐棍他平时不爱拄,这是大后人家的二儿子年前从新疆带回来的,这个娃书没念成,他爸又走的早,自己打工挣钱娶了婆娘,受不了村里的穷,带着婆娘去了新疆,安家落户了,大爷心里飘过一丝丝难过,唉,要不是生活所迫,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慢慢的走出了房间! 上个后圈吧,冬天老伴晚上会提尿壶,但是入夏后他嫌味儿太大,就没让提,每晚都会起夜。后圈就在大门口的左侧面,他慢慢走到门口,把顶大门的两个铁锹取下来,然后打开大门,一陈凉风迎面扑来,他看了看天空,夜色朦朦胧胧,还有几颗星星眨巴着调皮的眼睛,像极了他那夭折了的小孙子眼睛,他又长叹了一声,唉,盼盼(夭折的小孙子名字)如果在的话估计也快6岁了,立秋了他也该念一年级了!
上完后圈后,他不知道干啥,天还灰蒙蒙的,远处的狗叫声一声接着一声,还有公鸡的叫鸣声,附近邻居都搬到城里了,只有自己的三儿子在前边住,二儿子在西边住,自己的四儿子四儿媳为了躲计划生育,去了镇上做生意,前几年生了四个女儿后,又生了个儿子,他高兴的给取了个名字叫盼盼,可是不知道什么情况,这孩子命薄,不到一岁就夭折了,留下痛苦的儿子和儿媳,现在他们很少回家,怕看见这个伤心地方! 大儿子胃癌去世快十年了,想到这,大爷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淌出的泪,想起死去的大儿子,他又叹了口气,大儿子命苦啊,放了半辈子羊,最后却和癌症结了仇,五十岁就去世了,留下了两个没成家的孩子,幸亏孩子们还争气,都结婚了,不是可咋办呢?自己一把老骨头,也帮不上忙,大爷又轻轻叹了口气!
天慢慢亮了,四周一片寂静,东方微微泛出淡淡的红霞。大爷把身在靠在大门出口边的豁墙上,望了望前面的老堡子,又陷入了沉思,年轻时弟兄们都挤在一起,天天吃不饱,穿不暖,好歹热热闹闹,现在空荡荡的大堡里只有老七一家了,老院里的老四走了几年了,四婆娘跟着儿子们上城了,堡子外的三兄弟俩口子,八兄弟俩口子六十几岁在病魔的照顾下也走了,现在埋在地下的骨头恐怕已经捏了。老二老俩口跟着一群儿子上城了,住不惯城里的小洋楼,隔断时间就会回来,回来后,二兄弟会常来看他,他们哥几个一起蹲在大堡子门前晒晒太阳,唠唠嗑,看着电线杆上飞来飞去的麻雀吵闹,还有远处老槐树下一群孩子玩耍。大爷望了望那棵老槐树,它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不时有片枯黄的叶子随风飘零,明年就是千禧年了,四儿媳妇还非要生个儿子不成,他劝了几次,儿女都一样,可他们就是不听。大爷望着老槐树,忽然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有些懊恼,这人老了,怎么尿水子这么多啊,这让老伴看见,又会是一顿数落!
他望着门前的大路,仿佛看见四儿子一家领着盼盼回来了,他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路上空荡荡的,只有一股旋风,夹裹着几片落叶满地打转,他叹了口气,好像听见了老伴的叫喊声,他拄起拐棍,慢慢走进家门,门外留下了一地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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