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桌角的灯有些发暗,君禹用剑尖挑了挑灯芯,整个房间顿时明亮了几分。我们三人围坐在桌边,形成三足鼎立的场景。
我低着头思索,如何才能最大效率的找到九尾狐,问出碧血笛的下落,这是首当其冲的问题。慕叶在华胥国边境曾画过一幅鱼骨图,其中就有这据说相当凶残的九尾狐妖。
苏叶帝姬曾经接过天帝的御召,去东泽收服违反天规戒律的九尾狐。但是,不知怎么的,一向雷厉风行的苏叶帝姬竟放过了九尾,并自愿到九华殿前接受天雷的惩罚。至于其中的种种原由,实在是不可考量。
“说来也奇怪,苏叶帝姬放过了九尾,又为何用灵力封了石塔?”君禹曲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我听我的同门黑木说,苏叶帝姬领过雷刑后,仙魔大战前不久,在华胥的玉山后的玉溪旁会过九尾,两人在月下,对酒当歌,那风华,啧啧啧……”
听此,我抬眼看了看慕叶。他呷了一口茶,看着愈来愈短的灯芯,一脸深沉,似是回忆往事。
“苏叶帝姬是四海八荒里出了名的美人,我晓得。”说话间,我不知不觉的夹杂了丝醋意,手里的茶杯出现了几道不可见的裂缝。
“叶陌,我说,你是什么语气?”君禹狐疑的看向我,“九尾已经许久未现世了,除了苏叶帝姬,你找不找得到她,还是未知。”
慕叶又呷了一口茶,摇了摇头,继续看眼前的三寸地。
“我不是苏叶帝姬,自是没有那个能耐。”我转了转手中的茶杯,说:“不过总会有法子的。”
“苏叶曾经救过九尾,以苏叶的幌子去找,定会事半功倍。”沉默片刻,慕叶放下茶杯,对着烛光看了看修长的指:“说起来,苏叶千年前的消逝,九尾也曾去清荷殿祭拜,因天兵的阻挠,未得。”
“唔,我也听说过。九尾冲上九重天,欲要行刺沈言神君,也未得。”君禹来了兴致,两眼冒出关于八卦的光,“只是不知苏叶帝姬与沈言神君有些什么渊源,竟要得一向寡淡的九尾如此激烈……”
慕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来,嘴角含着的笑意,着实是苦涩。君禹拿起茶杯,润了润嗓子,“若把小陌儿换做是苏叶帝姬,那么会是如何?九尾会来相见?”
“苏叶帝姬是苏叶帝姬,我是我,干嘛要扯在一起。就像是苹果和桃子,能相提并论吗?”我手放在嘴边,瞅了瞅快要裂开的茶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说:“好了好了,我困了,如果不想侍寝的话,你们就快点走吧。”
“……”
不理会他们脸上精彩的神色,我双手将门阖上,叹了口气。不明白为何自己一听到苏叶帝姬,便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不是嫉妒,是惶恐。这……这委实有些奇怪。
看着窗上漏下的星光,一夜无眠。慕叶当真是我的睡眠的克星。
“……”我瞪大了眼睛,颇为惊恐的看着眼前放大的君禹的脸及窗外明朗的阳光,斟酌道:“你这般……没有礼貌的闯入我的闺阁,这,不好吧?”
“老子我乐意。”君禹昂了昂头,一幅嚣张的样子:“小陌儿,我发现自从离了我,你这个小日子过得不错呀?”
我往被窝里缩了缩头,盖住脸。却不曾君禹死死地压了下来,我奋力反抗。奈何这体位过于奇怪,我施展不开,扭来扭去的,倒像是……反对强暴的少女,想此,一阵恶寒。
“君兄,你这是……”耳畔,隐隐的传来慕叶温润的声音。我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我可怜的形象啊,慕叶不会误会了些什么吧?
我急忙扒拉开头顶的被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犹自趴在我床畔的君禹,解释道:“慕叶,你别误会。那个君禹是刚刚才到我房里的,我们刚才……”
我抓了抓额前垂落的头发,一脸窘迫的看向他。君禹整了整衣领,清了清嗓子:“慕兄,我方才只不过是想叫她起床,放心,我可是正人君子……”说着,一溜烟的消失在门外。
我鄙夷的看着君禹仓皇离去。
“慕叶,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跳下床,一脸讨好的看向他,不顾外泄的春光。
“叶儿,你先整整衣服。”慕叶沉着脸,眉角凌厉,说:“一个姑娘家,这么和男生闹,不成体统。”
我抱住他的胳膊来回摇晃,撒娇:“我知道错了,你好歹笑上一笑?”我咧开了嘴,笑的像极了傻丫头。
“叶儿,你就不能矜持一点?”他叹了口气,软了眉角,拉下我挂在他胳膊上的手。我怔在原地,熟悉到想要落泪的宠溺语气。
“慕叶啊,你为何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我看着慕叶离去的背影,喃喃的问道。
洗漱完毕,下了楼,便看到君禹拿着筷子钉着桌上的苍蝇,而慕叶,则是细细观察着碗中的米粒。我低头,用我那许久未用过的小猫步子,一点一点的蹭到桌边。端起盛米的碗,看了看菜色,顿时兴奋了起来。沉默片刻,我犹豫的问道:“这饭……总归不是我掏玉币吧?”
慕叶闻言抬了一下眼,没有答话;君禹手中的筷子,很可疑的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停在半空中。我霎时生了想哭的心,说:“我就是闹着玩,不会真的是我掏吧?”
伸向咕噜肉的手微微颤抖,太奢侈无度了,太荒淫了,太浪费了,太可耻了,就一顿早餐,点什么的菜呀,随便几个馒头不就好了?
“叶儿,我的小厮今儿个一大早刚刚寻到我,自然是不用你掏玉币。”慕叶向我碗里加了一筷子咕噜肉,体贴的说道。
我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我镇静的看向他,问:“如此说来,你是要告辞了么?”
君禹:“这不是废话么,不走我们还接着养他呀?你玉币多呀?”
我:“君禹,你给我闭嘴。你不说话,人还能当你是死的呀。”
慕叶:“……”
一顿饭就在我营造的低气压下草草结束。小二刚刚收走碗筷,便从旁边窜出来一袭黑衣蒙着半边脸打扮的人,唔,身材有些矮小,像极了个子高挑的姑娘。慕叶拿起扇子,点了点桌子,沉着脸,冷了声调:“可真是难得,我才消失几天,你就找来了。景尚,我确实低估了你的能力。”
我在一旁冷着脸没有反应,君禹在一旁红着眼……很有反应。慕叶家的小厮的衣饰委实是华丽,让自称贵公子的君禹,情以何堪。我同情的看了看兀自眼红的君禹,不过,这位小厮露出的眼睛,实在是漂亮。一个男人,拥有这么好看的眼睛,也是一种罪过。
“神……仙君,未能实时跟在仙君身边,是景尚的失职。”名为景尚的小厮甚为霸气的一抱拳,铿锵有力的说道。
“走吧,我的小厮兼职侍卫。”慕叶抚了抚衣服下摆,叹了口气,摇着扇子便要起身。我想也没有想的拉住了他的手,他颤了一下,没有甩开。动作大于大脑的后果便是,说不出的尴尬。
在一片空死的寂静中,君禹拔高了声音:“男女授受不亲……”
我忍住要骂人的冲动,仰着脸,极为诚恳的说:“慕叶,你说要帮我找到碧……”
未等我说完,他甩开了我的手,上挑了眼角,“哦?找什么?叶姑娘,在下若没有记错,也说过,待我的小厮寻来,再报答姑娘。这样的话,叶姑娘,钱货两清罢了。”说罢,旁的小厮景尚便极其利落的扔来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我接过来,扔给君禹,背过身去,神思恍惚,说:“如此,甚好。”
我也是挺有心机的一姑娘,其实,这是吴家姐姐对付情郎最常用的一个方法,也是最见成效的一个方法。留不住,就不要留,女孩子,总归是要给自己一些颜面的。待情郎要扔下自己要离去的时候,勿问、勿闹、勿哭,留给对方一个强撑坚强的假象。男人呐,总会生出不忍的心。
曾经见过吴家姐姐的情郎,羽锡,长得挺有招蜂引蝶的潜质。那日,吴家姐姐对着羽锡及他身后的花花草草,扯出一丝苍白的笑,说:“你要离去了?”羽锡非常欠打的肯定的点了点头。吴家姐姐背过身去,神思恍惚,说:“如此,甚好。”
那背影,悲怆的似乎要浸出泪来。
羽锡愣了愣,时间被拉长了许久,吴家姐姐也歪歪斜斜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了许久,我不得不赞叹吴家姐姐那高超的演技。羽锡突然冲了过去,抱住了她,动作狠的眼角发红,“抱歉,我错了,这次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走了……”
吴家姐姐反手抱住了羽锡,嚎啕大哭,顺便给我打了个手势。
我在一旁禁不住想要拍手称好,吴家姐姐当真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过小三”,华胥国女性的楷模。
悲伤了酝酿了许久,也没有听到羽锡曾经说过的深情的抱歉。扭头,身后已经没有了人影,我咽了口唾沫。这算是什么事儿啊,我怒气冲冲的甩了甩衣袖,不理会在桌角数玉币数得欢快的君禹,兀自上了楼。
吴家姐姐的对着是情郎,我对着的是只不过相处一个月的路人。吴家姐姐与羽锡是相恋,我和慕叶不过是单相思。吴家姐姐斗的是女人,而我斗的是个大男人,还是个小厮。如此,我又怎能够妄想用那一招留住他。这次,真是傻得不能再傻。
我苦恼的将脸埋在枕头里。这情啊,果真如娘亲所说,沾染不得。会吞噬你的心智,伤及你的体肤。
不过,离去了也好。我睁开了眼,瞬间没有了想法。有谁能告诉我,刚刚说过两清的慕叶,为何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抑制住不在正常频率的心跳,冷淡道:“慕公子,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刚刚……钱货两清了。”说着,走到门前,“慕公子,是你走还是我走?”
一阵令人心酸的寂静,我拿捏住姿态,作势要离去。在心里默念,快来哄我快来哄我。
他拽住我的胳臂,未等我做个样子挣扎挣扎,说:“两清?在下没有记错的话,与叶姑娘说的是钱货两清。嗯,事实上来说……我们并没有两清。”
我一脸挫败的看向他,我知道他无赖,只是没想到都闹掰了,他还能这么无赖一回。
面对面沉默良久,窗外的日头又高了些许,我眯了眯眼,问:“景尚呢?”
他一脸沉思,说:“如果我没有猜错,她估计还在锁仙结里对付穷奇……”
我顿时没有什么话说了。
“叶儿,要不要去凡间去参加一场成亲礼呢?”他颇为神秘的说:“会有你想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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