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衫低垂下眼睑望着怀中昏过去的云溪,她的眉心紧紧皱着,长长睫毛上的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他看过很多人哭,有因为家人,爱人,朋友,也有为了生活中的琐事及其他。他们哭的投入,将人的七情六欲演绎的声情并茂。可他从来没有过那种情绪,只觉性如古井,情若死水。
他活了一百十年,自记事起便没有哭过。从来不知眼泪是何滋味。
是甜的还是咸的?
是热的还是凉的?
而她——云溪,她的眼泪是什么滋味?
这眼泪,是否又会因为他的心境而有不同的滋味?
鬼使神差的顾青衫接住了那滴眼泪,在他无所觉得时候将那根染上泪水的手指伸进嘴里。
又苦又涩的滋味——
顾青衫猛然一震,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忙收回手指,看了许应照一眼。发现他正眉心紧皱地看着尽川,并没有注意自己,他松了一口气,飞快地把那根手指在衣袍上擦了擦。
“顾师叔,劳烦请你和我一起,将他们二人带回我那里。”许应照斜睨了顾青衫的手指一眼,神情有些微妙。顾青衫的动作太大,他自然注意到了,为防尴尬在他愣神的时候快速地扭过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假装没看见,或许是因为顾青衫的表情太无措?
只是,顾师叔为什么会有那种动作?难道——
他喜欢上云溪了?
想到这个可能,许应照莫名地心中一紧,看了被抱在顾青衫怀里昏睡的云溪一眼。她身上盖着顾青衫的衣袍,绝美的面容苍白无色,看上去楚楚可怜,十分惹人怜爱。
再看了顾青衫,紧抿着唇的他面色冷峻,刀削斧刻的俊美脸庞上眉飞入鬓。此时不知在想些什么,周身散发着不愉的气压。
这样一个冷硬的男人,怎么看都不会喜欢上别人。
许应照的打量太肆无忌惮,顾青衫俊眉微皱,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许应照淡定地收回目光。
“他真的没救了吗?”
许应照愣了一会,才发应过来顾青衫问的是尽川。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又微微摇摇头,犹疑地说道:“除非能找到十阶仙丹本源丹,或者是千年道行的妖修,在他体内呆够足足七七四十九日助他恢复经脉,否则无药可医。”
云游界从来没有出过十阶丹师,更别提十阶仙丹了。而妖修与道修一向又誓不两立,又怎么会出手救人呢。
这是一个死局。
顾青衫沉默不语,抱着云溪的手臂微微收紧。
如果尽川真的救不回来,那——云溪会怎么样?
窗外月凉如水,寒蝉凄凄。
“师兄,师兄……”
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云溪不知梦见了什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嘴唇微动,发出几声听不清的呢喃。
正在低头思索的清虚抬起头,悠悠叹了口气,知道她做了恶梦,顿时发出一声清喝:“云溪,醒来!”
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仿佛置身在层层黑云中的云溪浑身一抖,徐徐睁开双眼,扭过头看见坐在一旁仿佛老了十岁的清虚,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师父,心里止不住的难过。
“若不是我,师兄也不会出事,师父你罚我吧。”云溪知道清虚对待尽川感情深厚,所以她更加不知如何面对清虚。心里面充斥着内疚、羞愧以及不知怎么面对的无措。
清虚温热的大掌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涩着声音说道:“你不要自责,你师兄命中注定有这一劫。”他早就找人问明白了前因后果,“而且若不是你师兄,你也不会被宁安伤成那个样子。”
想起云溪被宁安抽得浑身是伤的样子,清虚心疼地皱起了眉。
云溪摇了摇头,她忍不住想,如果她不还手,局面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糟糕,师兄是不是就会出事。
想到尽川,云溪立马想起了昏睡时做的梦,梦中的她不停追赶着尽川的背影,却无论如何追不上。她呼吸一窒,抖着声音问道:“师父,师兄呢?他怎么样了?”
“掌门给了一块灵玉,我放进他嘴里,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保他魂不离体。至于以后……”他顿了顿,无力地说道:“再看吧!”
他活了六百年,身为云游界为数不多的元婴大能之一,面对生死却也无能为力。
“师兄真的没有救了吗?”
“你许师叔说除非有十阶本源丹,或是有千年道行妖修的妖丹,否则怕是治不好了。”
云溪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心里乱成一团麻,“除了这两个方法,就没有别的吗?”
清虚摇了摇头,望着泪痕未干,一脸死灰的云溪,柔声说道:“你师兄的事你不用担心了。另外,掌门已经下令将宁如宴关在思过崖,面壁思过五十年,宁安被责令面壁五年。以后你就不要提报仇的事了。”
思过崖在玉剑门最北边的山峰,三面是悬崖,一面是石壁,山壁上有数十个山洞。洞里常年无光,除了一床一椅别无他物,更兼之山洞里被安置了隔绝灵力的阵法,思过者连修炼也不能。
掌门对宁如宴平日的飞扬跋扈的行为有所耳闻,只是没有人闹到他跟前来,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他对这个师妹任性跋扈的师妹也是无可奈何的紧,又碍在她是师父最喜爱的弟子份上,不愿意对她多加约束,刚好趁这次的机会数罪并罚。
想起宁如宴在玄青面前哭哭啼啼,一副怨恨至极并不情愿的样子。清虚暗暗叹了口气,宁如宴金丹期修为有四百年寿命,如今已过去二百四十余年,希望五十年的思过能让她知错悔改,这样还有步入元婴期的机会。若是她一直这样任性行事,只怕与大道无缘了。
一条人命用五十年的面壁思过了就抵消了。云溪大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地面。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这里不是杀人偿命的现代,而是强者为尊的修仙界,难道她真的以为掌门会将他的亲师妹逐出师门,或者以为身为玉剑门长老的师父会杀了宁如宴为师兄报仇?
看着浑身散发着不情愿的云溪,他露出一抹苦笑,“听话。你不要再说找她们报仇的话了,知道吗?”他不能再承受失去另一个徒弟的痛了。
云溪低低的嗯了一声,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不要纠结报仇的事。如果当时她够强,这种事情也不会发生了!责怪别人成了无意义的事情,有那些时间还不如好好修炼,最起码能保证下一次再出这种事情,她有抵抗的力量。
这件事情让云溪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从一开始的怎么样自保,变成了想要自己的力量凌驾到别人之上。
一晃五年的时间已过去,云溪的修为也到了炼气九层。
院中,云溪挽了一个优美的花式,手中长剑射出一道凌厉剑光,对面如成人大腿般粗的树木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成了!云溪望着断面光滑的树面,潋滟水眸弯成一钩月牙。云水剑法的前四势,她练了五年,这一个月终于练出了成果。
师兄果然没有说错,这云水剑法看起来虽然平平无奇,但却内藏玄机。前四招单独使起来确实十分鸡胁,但是四招连起来威力却是颇大。
想到尽川,云溪心中一涩,她将长剑收回储物戒指,缓缓走进安置尽川的房间。
尽川一如即往的昏迷不醒,俊美的脸上是不健康的苍白。云溪叹了一口气,熟练地抬起他的右手,十指相贴,将灵力输入进去。
随着灵力的输入,尽川苍白无力的肌肤渐渐有了光泽,云溪轻拭掉鬓角的汗水,继续向尽川的左手输入灵力。
这五年来,尽川仅靠含在嘴中的灵玉护住心脉,留着一口气。云溪害怕他肌肉萎缩,一直都用灵力按摩他的四肢。
按摩完,云溪坐在靠床边的软塌,用手支着头,望着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尽川缓缓说道:“师兄,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就看不到我了,我要出去历练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剑术已经小成,会保护好自己的。”顿了一会,她语气缓慢却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找到狐九,借来他的妖丹治好你。”
自从听到许应照说千年妖修的妖丹可以救尽川后,她一直盼着狐九能来找她。她打定主意,不论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竭尽所能地求狐九救尽川一命。
可是狐九一直没有来,后来云溪才想到,她一直呆在玉剑门,就算狐九想找她也没有办法,这也是她想出门历练的原因。
希望这次能碰到狐九。云溪低下眼眸,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慌,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不知道恨她入骨的狐九会不会答应借给她的妖丹。不过不论怎么样,她都会想办法弄到手的。
打定主意后,云溪打算向许应照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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