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城到省会，乘火车需要九个小时。夜里上车，清晨抵达，刚好能逢着第一班地铁。地铁沿路不少高校，许佳和牧晨的学校门口都设有地铁站，甚为方便。
约定返校的那天傍晚，两个人在牧晨家楼下碰了面。暮夏时节，白昼渐缩，夜风清凉。许佳用力搓着凉出鸡皮疙瘩的胳膊，眼神一刻不离楼宇拐角，一会儿，牧晨就会从那里拐出来了。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许佳出门前特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因为晚上坐卧铺需要爬梯子，许佳放弃了心心念念的小裙子，选择了一身雪纺套装，清新飘逸，就是有点冷。
牧晨见到许佳的时候，许佳站得标杆溜直，好像等待检阅的哨兵。牧晨加速走过去，二话不说把一件外套披到许佳身上。
“穿这么少，在楼上就看见你跺脚了。”
许佳顺势穿上外衣，男友外套get!
牧晨的外套几乎与许佳的短裤持平，显得她整个人愈发娇小。牧晨微微皱眉，这怎么像没穿裤子似的。
“你还是把拉锁拉开吧。”
许佳不明就里，却还是照做了。
嗯，这样看起来好多了。“走吧。”牧晨松了一口气。
“好。”许佳把双肩包从行李箱上拿下来背好，拖着偌大的箱子跨步走去。
“你东西好少啊。”许佳说道。
牧晨只背了个双肩包，轻手利脚。他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揽过了许佳的行李箱。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许佳慌忙说道。
牧晨伸出另一只手，“你要拿就拿这个吧。”
许佳顿时慌乱不已，却是没有犹豫地把手掌覆了上去，不抓住机会是笨蛋。虽说和牧晨牵了手，许佳仍是怂得要命，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完全不敢看牧晨了。
牧晨左手箱子右手佳人，在骨碌碌的摩擦声中踩着夜幕走得异常满足。许佳的包上还挂着当年他送的礼物，一颗柴头不住摆动着，俯仰之间像是最幸福的微笑。
两人抵达车站的时候，牧晨握了满手的汗。
许佳拿了张纸巾出来，“不好意思啊，我帮你擦擦。”
许佳擦得很认真，站前广场橙黄灯光掩映之下，她浓密的睫毛映射出蝴蝶羽翼般的阴影，似乎须臾一瞬便会幻灭。
“跟我在一起就这么紧张么？”牧晨问道。
“当然紧张了，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现实，就好像我自己编造的梦境一样。”
“为什么不敢相信？”
“因为你是闪闪发光的男神啊，只可远观的那种。而我这个人除了高中时候成绩好点就没什么过人之处了……”
牧晨用手刀轻轻砸了一下许佳的头，“你到底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你不相信你自己也该相信我的眼光吧。贬低自己的同时不是把你身边的人都贬低了吗？”
“美女，帮我们照张相好吗？”许佳闻声回头，只见得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其中一位向她递出了手机。
“好啊。”许佳接过手机，尽职尽责地扮演摄影师的角色。
“谢谢！”两个女孩拿回了手机，对许佳连连道谢。
许佳跑回牧晨身边，看起来没有那么拘谨了，“新修的车站挺漂亮的嘛，暑假回来的时候还在修整呢，这么快就修完了。这个拿来当照片背景确实挺不错的。”
“你也想拍照吗？”牧晨问道。
许佳点头，“我马上拍完。”她拿出手机跑了几步，正对着车站排了一张，见牧晨正望着车站，镜头一偏，框住了他。拍了五六张的时候，镜头里的牧晨转过了头。
“咳咳……你比车站好看。”
牧晨走到她身边，胳膊抵着她肩膀看她照的相片，“照得不错。”
“是吧，虽然你之前说你不上相，但我觉得你挺上相的。”
牧晨也拿出了手机，打开照相机，膝盖放低，微微侧头，环着许佳的肩膀就是一张自拍。
拍完，归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许佳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嗯，还不错。”牧晨又鼓弄了一阵手机，对着呆若木鸡的许佳说了一句，“看朋友圈。”
许佳依言而行。朋友圈最新的一条内容是牧晨发的一张图片，正是刚刚的自拍，图片没有配文字，只配了一个表情——桃红色的心。
“这下有实感了吗？”牧晨嘴角轻扬，颇为得意。
“感觉有点懵。”
“走吧，去候车室。”
两人到的比较早，候车室里很多空位。许佳坐在牧晨身侧，不停地刷新朋友圈。牧晨的那条动态下面的点赞和回复很快就占满了屏幕。与此同时，成堆的私聊信息轰炸而来，无论是牧晨还是许佳，消息列表都是一片红。
高中同学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你们俩怎么在一起了？”
在大家印象中，这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个人才对。他们想象过许佳最终接受了邢羽，或是抵挡不住洛维哲的猛烈攻势，唯独没有想过，许佳会和牧晨在一起，所以纷纷表示好奇。
许佳统一回复了一句“嘿嘿。”
牧晨这边情况差不多，不过多了大学同学的咆哮。
“啊啊啊，这么漂亮的妹子啊。”
“你这么臭屁的小子居然脱单了。”
“请客请客。”
“带过来我们瞧瞧。”
“妹子哪找的。”
“秀！”
……
所以现在，大家都知道许佳和牧晨在一起了，这是不是叫做“宣誓主权”？
“这样就好像是在宣誓主权一样。”许佳嘟囔着。
“就是在宣誓主权，闲杂人等都可以靠边站了。”
在这之前，许佳一直认为他们两个之间，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牧晨接纳了自己也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权宜之计，现在看来，牧晨也是有些喜欢她的吧。
“傻笑什么呢，检票了。”牧晨说着，站起身来。
许佳连忙跟上，嘴角已乐开了花。
许佳买的两张票是同号的中铺和下铺，许佳把自己的双肩包扔到了中铺，看样子是要把下铺留给牧晨。
牧晨也没推脱，放了行李之后直接坐到了下铺。他本以为许佳会和他一起坐，但许佳却坐到了窗口的椅子上，缩着身子躲避来往的人。
“许佳，过来坐。”
许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一会儿开车换了票我就上去。”
“你不坐别人也会坐。”
许佳终于乖乖地坐到牧晨旁边，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牧晨还有点强势？
就像许佳说的那样，换了票之后，她便爬上了中铺，熄灯之前就在火车车轮规律的碾压声中进入了梦乡。
牧晨就没有许佳那么随遇而安了，熄灯之后，他躺在下铺，翻来覆去也睡不着，隔壁大叔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更是火上浇油。左右睡不着觉了，他干脆起身，到车厢交接的地方站了好一会儿。车门上的玻璃只能映出他自己的样子。
“男神么，哪里算得上呢，也就脸勉强够格。”牧晨摇摇头，走回了车厢。凭借着小桌板底下的微弱亮光，牧晨找到了自己的床铺，只见一条被子短边朝下垂着，成了一道帘子。
“这姑娘怎么睡的，被都垂成这样了。不过也真是厉害，几乎整个被子都垂下来了，愣是没掉。”
牧晨把被子轻轻盖到许佳身上，松开手的时候恰好看到许佳面朝外的睡颜。
“睡得真香。”
不知何时，隔壁的呼噜声已经消失了，周遭都是熟睡之人均匀的呼吸之声。
昏暗之中，车窗外偶尔闪过斑驳亮光，少女娴静的脸庞，看起来是那样美好。牧晨伸出手指点在许佳鼻尖之上，见许佳毫无反应，他又把指尖移到了许佳唇上，轻轻的摩擦，摩擦……
牧晨把唇从许佳唇上移开的时候，许佳的头突然扭了一下，牧晨连忙坐回下铺，一颗心狂跳不止。他立起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没有再听到任何声响，他蹑手蹑脚地站了起来，女孩儿仍然睡得香甜。
牧晨这才放心躺下，不多时便睡着了。
一觉到天明，他醒来的时候，许佳已经不在铺上了。
许佳脖子上挂着毛巾，手里拿着洗漱用品出现在牧晨视野中。
“呀，你醒啦，昨晚睡着了吗？”
不愧是我女朋友，素颜也完全能hold住，“睡了三四个小时吧，你呢？”
“我大概睡了六个多小时？反正中间一次都没醒。”
“真羡慕你。”
“是啊，我的每一任室友都非常羡慕我的高质量睡眠。我大学有个室友，为了入睡，还模仿我睡觉时候的呼吸呢。”
“起效了吗？”牧晨问道。
许佳乐呵呵地点头，“颇有成效。”
“那你没失眠过吗？”
“我也有啊，高三那阵经常失眠……”
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事，许佳的神色都黯淡了不少。
得转移话题才行，牧晨转念一想，问道，“洗漱的人多吗？”
“现在还好，你快去吧。”
牧晨回来的时候，自己和许佳的床铺都已被整理得一丝不苟，就像是刚上车时候那样。
于此，许佳给出的解释是，“这个，顺手整理一下，也方便看落没落东西。”
好一个顺手,真真是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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