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真背着笔记本电脑从图书馆出来,站在网球场边上,回头望向那庄严宏伟的图书馆大楼。甩了甩因为写论文长时间对着电脑而有点僵硬的脖子,突然觉得,大学生涯似乎快要结束了。
大三寒假,叶真回家过完年,去B市看了从少管所转到看守所的叶海,就带着表哥送给她的笔记本电脑回了T大。
这一年下来,叶真从社团和报刊亭退下来,家教的学生也顺利通过了成人高考,而她也从繁忙的课程中抽身而出,变成了一周只有一节课的大四毕业生。
大四上学期,她在T市的一家贸易公司实习,从打杂开始到接触外贸函电,再到与客人面对面用英文交流,除了回校上课和写论文,叶真几乎都觉得自己完完全全成了个上班族。
论文经过了5次修改,今天终于要把它上交给老师了。实习公司那边也有意想让叶真毕业之后直接留下,成为一名正式的外贸业务员。
可是叶真拒绝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留下的。叶海还在B市,她的所有亲人都在W市,她不想一个人待在异乡,那样会让她更加孤独。
当陈浩用开玩笑的口吻和叶真说“蒋雨泽也可以去B市发展时”,叶真很冷静回答说:那样不大现实吧,H市距离B市很远,回一趟家很麻烦,而且他的亲人朋友都在这边,留在T市发展比B市要好。
叶真看着身旁站着的蒋雨泽,满脸失落的神情让她有点于心不忍,但是她都能狠下心当视而不见3年多了,实在不想给予别人一丝有可能的希望。
她自己都不想留在异乡单独奋斗,更不想别人为了她做出一些不理智的抉择,这也是她不想大学期间谈恋爱的原因。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现在看来,有多少人一毕业就失恋,大家发展的方向都不一致,要求对方为自己做出让步的人,大多都自私。而愿意抛弃故乡和亲人到异乡从头做起的人,都很无畏。可谁又能保证在现实与梦想有差距时,初心依旧呢。
叶真知道她不是那一类人,孤单了四年,足以,再多,她不敢想象了。
到底,她也是一个自私的人,不敢去背负另一个人的感情走下去。她也是一个懦弱的人,不敢去面对多出一个人随之而来的现实。
本来打算考研的王洁,大四上学期放弃了,原因是她姐姐要出嫁了,弟弟又刚考上大学,经过仔细考虑,不想让年长的爸妈为自己那么辛劳,决定一毕业就工作,至少多一个人挣钱,少一个人花钱。
于是,王洁在茫茫的考研大军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踏入了找工作的浪潮当中。
翟莹莹家里条件好,她爸爸有自己的公司,她压根不用愁工作的事情,打算一毕业就打包回西北,建设美好的家乡。
而井小艾,这个游离在704边缘的小妞,在大家都忙于实习和论文时,她还能安坐在陪伴了她四年的电脑前继续啃书,实在是毅力可嘉。
照她所说,到时候去参加几场企业招聘会,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就好了,没必要太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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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姐姐在澳洲研究生毕业之后,家里就对林宇出国留学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所以大二下学期开始,林宇就已经在学语言了。
到了大三,林宇奋战在雅思和G-MAT的前线,开始着手申请澳洲学校的资料,跑语言机构和图书馆的时间比以往多了很多。大多时候,他会选择在图书馆三楼学习,毕竟,这里遇到某个身影的概率大很多。
林宇其实也曾犹豫过,毕竟大学毕业之后,很多事情都会有所改变,他和蒋雨泽不在同一个城市,甚至不在同一个国家,而他和她亦如是。是否,毕业之后会有机会呢。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对于一个暗恋了她四年的男生,她都能做到如此冷静理智的地步,而与她几乎没有交集的他,会有这个可能吗。更何况,以目前的状况,她不可能出国。
在幻想与现实交替中,大学四年过去了,澳洲学校的申请也通过了。走出T大,也许他和她这一生,都不再会碰面,林宇突然觉得,好难受。
毕业典礼前夕,林宇从蒋雨泽口中得知,叶真和来自B市的一家皮具公司签了就业协议,等毕业典礼一过,她将会离开这个城市,回到B市继续她的人生。
他能感受到蒋雨泽的萎靡不振,可他也没有心情去劝说蒋雨泽,不能参与她的人生,何止一个人。
埋在心底的爱恋,不能宣之于口的苦涩,蒋雨泽懂,他也懂。只是在分别之际,那苦涩酿成的酒,却让人难以下咽。
那个笑容,灿烂依旧,那双眼睛,明澈如初,那束马尾,晃晃荡荡。只是不曾为他停留,终将有一天,只是回忆里的一抹身影而已。
大家热衷于毕业聚会,唱歌的鬼哭狼嚎,吃饭的泪眼依依,逃不掉的觥筹交错,为了四年的友情,多少人醉倒在餐桌上,多少人在马路边对酒当歌。
林宇和班里的同学交情不算很深,在这种离别情浓的气氛下,只是比平时喝多了两杯,事后还能送醉酒的男生会宿舍。
但宿舍聚会就不一样了,四年的同室而居,尽管不是一个班的同学,都能在醉酒时说出很多各自的糗事,你敬我一杯,我还你一杯,这样的氛围能保持清醒的人,没有几个。
林宇因为自小喝酒的缘故,酒量比其他人都要好,所以在蒋雨泽喝醉而跑到女生宿舍楼下顾影自怜的时候,他陪在身边。
只是,当时的他,分不清是为了陪蒋雨泽,还是为了自己。到最后,两人依旧是灰溜溜地走了,没说一句话,也没见到那一个人。
叶真酒量很差,有点轻微的酒精过敏,平时她几乎滴酒不沾,但是在毕业聚会这样的场面,没有人会放过她,还好同班的同学一般都不会太过难为她,最后,她只喝了一杯酒。
但是,这一杯酒,也够她难受的,满脸绯红,头有点发晕地靠在王洁的肩上,耳边还传来王洁和翟莹莹她们取笑她的话语。
她无力反驳,在某些事情上,有些人有天分,而某些人很笨拙。叶真就是这样的人,对于酒,对于感情,她都缺乏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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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上,叶真身穿黑色宽松的学士服,带着黑色庄严的学士帽,和王洁坐在一起,等着排队轮到她们上台去领取属于自己的学士证书。
微风拂来,吹动耳旁的穗子,晃来晃去,拂过脸庞有点痒痒的感觉。
今天的太阳很温和,丝毫没有炎热的感觉,偶尔白云还会来帮个忙,为这批完成一件人生大事的同学们带来几丝阴凉。
终于都轮到她们班了,叶真跟着王洁的脚步走上讲台,等待着穿着得体的校长为她们颁发学士证书。
叶真接过沉甸甸的证书,突然觉得很感动,看向王洁,发现王洁也在看着她,两人笑着对对方说:恭喜你,毕业了。
隆重的毕业典礼结束后,是集体照时间,大家都在为这个重要的时刻留下更多的记忆而四处奔跑着,班级合照,宿舍合照,死党合照,亲密合照,等等。一天下来,拍的照比四年下来还要多,可大家还乐此不疲。
接下来几天,每天都有人离开。
每一次离开,宿舍楼下肯定会传来依依不舍的哭声和怎么都抱不完的拥抱。也许当时她们就意识到,一旦出了T大校门,以后有些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年轻稚嫩的我们,在临别前曾说,我们什么时候一定要回学校聚会。我一定会去你的城市找你。我们要相约一起出去旅游。
何曾想过,说过的这一切,也许根本就不会实现,只是为了安慰依依惜别的彼此。
请不要伤心,人生才刚刚开始,以后的离别还会有许多。
翟莹莹和井小艾在毕业典礼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坐在有点冷清的宿舍里,叶真很不舍,这个记录了她四年青春的房间,发生了许多的故事,也许并不轰轰烈烈,但不妨碍它的美好。
王洁留在T市工作,她已经找好了住的地方,但她执意要和叶真一起离开。
两个相伴四年的同学,在离别之际,心情都很低落,王洁拉着叶真的手说,“你一定要回T市玩,以后有了男朋友,不能把我给忘了。我以后也会去B市找你玩,你不能不理我,知道吗?”
叶真和王洁两人紧紧抱着彼此,不停地流泪,说着很多不着边际的话,最终却不得不放开彼此,流着泪往公交站走去,再坐上不同的线路。
叶真很不舍地看着已经变得熟悉的T市,从学校到火车站的周边,她几乎都能说出地名,可是,从今天开始,她不能再见证这个城市的变化了。
叶真拿起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
此时的男生宿舍,蒋雨泽正看着手机,整个人怔怔地坐在书桌上,脚边的行李箱还没塞满,凌乱的宿舍透出冷清的味道,洗了脸回来的林宇看见他这个样子,走近问,“怎么了?”
蒋雨泽把手机拿给林宇,林宇往上一看,一条短信跃然在眼前。
“谢谢你。
谢谢你四年来的关心和照顾。
你是一个很好的男生,我相信,未来会有一个很好的女生陪你走下去。
愿你一切都好。
我走了。
再见,我的同学。——叶真”
就这样,这个女孩走出了T大,也走出了他们的人生。
愿你,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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