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爹,真可怜! ”
【爱情连载】不骚情,不青春09:那个可怜的男人
一连两三天,韦一巧没和我说过一句话,我每次看她,她的脊背都方方正正地前倾着,没有一点扭转的样子,就连她常常摇摆的发梢也被关了禁闭似的忘了犯边。 我有些失落,有些忐忑,又隐隐有些气。
我想着理由和她说话,但又有些怕,怕她万一在教室里给我翻脸。我故意把圆规、三角板、圆珠笔一类的在桌子上弄得“啪啪”作响,我希望她能听见,或者心烦,然后会扭过头来瞪我一眼,甚至两腮喷火银牙咬碎地骂一句“无聊!”,可她身子前倾在课桌上,木头似的,毫无动静。
她真生气了吗?她从此就不理我了吗?
我该怎么和她解释,唉,有什么可解释的,狼子野心,那么放肆。
可是,我还有件事必须要问她啊,这事憋在我肚子里两天了,不说出来总觉得像有块石头堵着心一样难受。
想来想去,这事只能给韦一巧说。虽然老牛是铁哥们,可给他说这事,我怕他笑话我他已经不止一次笑话过我,说我粗拉拉的汉子,心思细得像针鼻儿,男人身子女儿心。
那天中午,很多同学都在宿舍里休息,教室里不多的几个人,我从厕所回教室的时候,遇到一位矮墩墩的中年汉子,手里提着小布兜,兜儿似乎装着几本书,中年汉子在教室前徘徊,在窗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瞧,似乎在找谁。
“你找谁?”我问。
“我……找岳芳,她……她在吗?”男人说话吞吞吐吐的,一边说着话,一边却四处张望,像是在找谁,又像是害怕什么。
我走进教室,岳芳的头埋在书本后面,只露出黑黑的后脑勺。
“岳芳。”我叫了一声。
岳芳没听见似的,我又叫了一句。
她依然没有抬头。
“岳芳,有人找!”我走到她桌子旁边,提高了声音。
黑脑勺扬了起来,扭过来,瞥我一个白眼,怪我多事儿似的,然后,岳芳慢腾腾起身,嘴绷得紧紧的,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这个岳芳怎么回事?我纳闷,外面站着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她爹,可她怎么这副样子呢?
“妮儿……”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没事别来找我。”
他们似乎故意压低了声音,可那声音依然断续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抬眼往外一瞧,男人的脸上满是畏怯和犹疑,似乎想说什么可又不敢说。
“你的书……落家里了,我刚回家……看到,送来了……别误你事……”男人把布兜递了过来。
岳芳没伸手,男人递过来的兜尴尬地停在半路。
“拿着,里面有刚烙的饼,你娘早晨烙的,还热乎呢,拿着……”
岳芳最终接过了兜。
“你走,你们谁也别来,我一不死,二不跑,放心……”
岳芳转身,风一样进入教室。
进门的时候,她剜了我一大白眼。
我装着没看见,目光透过窗子,望着外面。
男人缩着身子,呆在那里,嘴张了好几张,眼向窗子里望了几望,但终于什么也没说,扭转身,走了回去。
为了两本书,一张饼,男人一清早走了十多里地。可岳芳,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爹呢?
她似乎不是这样的姑娘啊。平日接触,这个圆脸微胖的姑娘不像今天不通情理啊!
我并不是刻意地偷听,可那些话却挡不住似的钻进我的耳朵里,倒让我难受生气。
不行,我得问问韦一巧,她们一个村的,毕竟要比我熟多了,得让韦一巧说说岳芳,怎么能给老爹拉这样的脸子,
怎么能给走了十多里的老爹说这样的话呢。
唉,韦一巧,两三天过去了,你难道真的不理我了么?这熊妮子!我不由地暗骂一句。
课外活动的时候,她终于扭过脸来,打开的习题集“啪”地一声扔在我眼前:“看看这题!”
一道滑轮组的物理题,我在题图上给她比划着,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她扭过头去。
“哎!”我不想让她扭头,敲了她胳膊一下。
“哎什么哎?”她面无表情地顶了一句。
“也不知道感谢啊,没礼貌。”
她转过身来,眼睛对着我的眼睛:“哦,我还得感谢你啊!”
一抹粉红云一般滑过她的面颊,我的心瞬时融化了似的,漾起一股暖暖的甜蜜:“嗯 ,得谢得谢……”
“这几天很老实啊,天天都应该这个样子。”
韦一巧笑了,我的整个世界一下子明亮起来。
“俺一直老实,祖祖辈辈老实。”
韦一巧的嘴角撇出一道浅浅的讽刺,她放下书本,把身子转了过来。
冬去了,雪化了,春天来了我知道韦一巧不再生气了。
教室里人越来越少了,我四处一望,除了范夫子,大家几乎都出去放风了吧。
“岳芳她爹前天来过,找岳芳,知道吗?”
韦一巧摇头:“岳芳没说。怎么了?”
我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然后把我肚子里的疑惑和不满说了出来。
“她怎么能这样呢?那是她爹吧?”
“当然!个不高,有点胖是吧?”
我点头。
“你以为你是谁,你准备拯救全人类吗?管得太宽了吧?”
唉,不是我管得宽,是我遇到了,心里不平啊,说什么拯救全人类呢。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韦一巧说完这话,就把身子扭了回去,嘴里又扔下一句低低的骂声:“坏熊……”
转眼间,时间滑进了三月,形势骤然紧张起来,整个校园被一种潮湿而又粘稠的气氛包裹着,大家呼吸的空气里全是沉重和压抑,每一个人都清晰地嗅到了大战在即的血腥气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们这些复习生,为了自己的中专梦,有的已经被咬了七八次,今天又自投罗网,会是什么结局?
一场场烈度不等的考试像年关将近的债主堵住了大门,每天还没睁眼,它们已经拉着严肃或者狰狞的脸子等待你的答复。
各科的模拟卷子雪花般地落满了每一张桌子,教室里永远是“哗啦哗啦”令人窒息的声音发卷子,收卷子,发卷子,前面的一套还没做完,后面的一套又逼了上来,而我们,就淹没在这白花花的卷子里,像溺水的儿童拼命地扑腾着两手,沉下而又浮起……
所有的老师像被钉在了教室里,他们把讲台当成了寸土必争的阵地,看不见硝烟弥漫,却分明你死我活。上课前早来三分钟,下课后晚走三分钟,下课的铃声简直就是个摆设:“分秒必争,寸土不让,誓与阵地共存亡!”他们恨不得每一堂课都能像弹簧一样自由延长,他们似乎听不见下课的铃声,这可苦了我们学生,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们只能一路小跑去厕所,跑着跑着,就有人等不及滴到了裤子里。
“这个物理没有一天不拖堂的,真烦死这老头子了!”
“光物理啊,数学不拖吗,化学不拖吗,英语不拖吗?不拣钱就是掉钱啦,别人都拖,你不拖才是傻子!”
骂归骂,跑归跑,生怕跑慢了看下一课老师的白眼。
我们男生还好,女生就更苦了些,厕所容不下这么大的密度,经常是讲台上老师正讲题呢,“报告”“报告”她们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
老师无奈地摆摆手,让她们进来,嘴里埋怨着:“上节什么课?天天拖堂!”
那神情,好像自己从来不拖堂似的。
每一位老师都成了演说家,即使最温柔的老师也突然那么法西斯。我们的头发昏,眼变红,耳朵里嗡嗡一片,全是热血沸腾的激励。
老吕更不用说了,学校没有安排老师的宿舍,只有几个单间供值班的教师休息,老吕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把自己的铺盖搬了进去,原本轮流值班的宿舍变成了他的家。
每一节课,我都能看到老吕贴在后门玻璃上的黑脸,或者一扭头就看到他站在窗台前的影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每次往外张望的时候都看到老吕,或者说为什么老吕每次都看见我东张西望的样子?
老吕成了不散的幽灵,学生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你上课别东瞧西望的,有什么可瞧的?”老吕把我揪到办公室里,搜肠刮肚地找着词儿数落我。
我不说话,低着头,我早已经摸清了老吕的脾气,只要不呛他的话茬,保准超不过五分钟他就会撵我回教室,他心疼的不是我,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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