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殇昊能将我的颈项划破一事,其实可大可小,不过就是幻影的日益凝实又或者是我们已经成为了幻影里的一部分。如果是前面的那种假设倒也还好,若是后面的那种简直就是太可怕了。
总之,之后一切小心便是了。
我同沈言说起那晚的事情,他只是拧紧了眉,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质问我:“当时,你为何不在第一时间过来找我?”
我看了他一眼,伸手将窗户给关上,轻轻的说:“我不想什么都依靠着你,沈言,就像是以前我自己一个人一样。”
他坐在桌边的圆凳上,良久无言,半晌,才道:“以后不会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扭过头去,他直直的看着我,眸中是难掩的情绪。这个话题太沉重,说的多了让人心疼,说的少了让人头疼。我撇开了目光:“所以,我如厕时你也陪着?”
沈言:“……”
在客栈里枯等了几日,将客栈里的各种菜式都尝试了一遍,还是没有莫离嫂嫂的消息。我拿着筷子,没有什么食欲的戳开碗里细细的米粒,看着碗底的姜汁,皱了皱眉,将碗给放在了桌子上。
沈言抬起眼来,打量了我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在客栈里呆着无聊?”
我没有精神的点了点头,偏过头去,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知此时心里应该做何想法。我看了看天边的残月,日月同辉,倒是难得的景象。
我扭过头来,趴在桌子上,说:“沈言,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世间的情爱是不是都是那般模样,两个人相遇是偶然,相爱确是必然。莫离嫂嫂是,九尾也是,委实是让人伤脑筋。我不就是想寻一个碧血笛么,结果就遇到了这样那样多的事情,我都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言端起碗来,打量着姜汁的成色,淡淡的“唔”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半晌,他问道:“叶儿,你的重点是什么,我刚刚没怎么听明白。”
我换了一只手垫着下巴,举了个例子:“就比如钟摆,周而复始,表盘上的指针看上去好似没有什么联系,可是,在最高点或在最低点的时候,总会有相遇,这个相遇是必然里的偶然,实属不易,我刚刚的话,就是在说这个道理。”
闻言,他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碗,淡淡的看着我:“叶儿,我说,不如我们主动去找莫离,这样一直等着不是法子。”
我立刻就坐直了身子,端起汤碗来,眉开眼笑的剥开了碧玉蒸包外的荷叶,兴高采烈道:“那我们就快些吃完,快些去找莫离嫂嫂。”
他平静的看着我,说:“叶儿,你故意的。”
我也平静的看向他,回应道:“你的感觉很敏锐。”
吃完饭后,我与沈言便在街上闲逛了起来。之所以说是闲逛,而不是说寻找,是因为我和沈言实在是不晓得莫离嫂嫂究竟是在哪里,只能这样漫无目的、认真的闲逛。
这里是她的神识,每一处都有可能,每一处也皆无可能。
又走了一个对时,四下已无了人烟,只余几间低矮的瓦屋相连,整齐的就向地里栽种的树苗。我将手搭在沈言的胳臂上,有些无力道:“你就不能想一些其他的法子?这样闲逛下去,别说没用找到莫离嫂嫂,找的到,我的腿也要断了。”四下打量了一下,狐疑道:“更何况,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莫离嫂嫂?”全然忘记了这里是莫离嫂嫂的神识。
他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他的那把扇子,敲了敲我的手背,挖苦我:“你的脚力不是一向是强大?作为天界的帝姬,拿出你誓死捍卫信仰的傲气来。”
我默默的放开了拉住他衣袖的手,小声抱怨道:“这两件事情能相提并论么,更何况傲气这个东西实在是不适合我。”
他看着我似笑非笑,半晌,举着扇子遥遥的指着一个方向,道:“唔,你瞧。”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便望了过去,不明白一间破屋子有什么好瞧的。随着视线的逐渐清晰,可以看到旁的庭院里端坐着的正是莫离嫂嫂。我几步就凑了过去,扒着门缝,小心翼翼的向里面瞧去。
沈言站在我的身旁,低垂着眼帘,不言不语,不晓得在想些什么,然而我现在的重点明显的不在他的身上。
莫离嫂嫂坐在庭院上首的石凳上,雪白的面庞上蜿蜒着一道细细的血丝,她不甚在意的轻轻一抹,捏紧了手里的长剑,平缓着呼吸。嫩绿色的裙摆上也沾染了些血迹,像是和谁掐了一架一般。
她缓了一会儿,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呼吸细细,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树上的木槿花悠悠的飘落在她的肩膀上,配合她现在的形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在红烧肉里撒了一把糖,虽然知道吃不死人,可是还是下不去口的不协调。
她闭上了眼睛,嘴角勾出轻蔑的笑,冷着声音道:“既然都追到了这里,不如就出来做个了断。左护法,你近来可是愈发的没有出息了。”
话音刚落,莫离嫂嫂的身后就起了一阵微风,我急忙捏了一个隐身诀,屏住了呼吸。
微风细细,卷起了地上的枯叶,像极了秋风萧索的凄凉模样。木槿花的香气里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却无半点违和感。
黑色的长靴踏过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左护法右手紧紧提着长枪,面容阴冷,而藏在袖底的左手却微微的发抖。随着他的行走,地上蔓延出一道鲜红的痕迹。一步一步,缓慢而又迟疑。
莫离嫂嫂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眸子里盛满了凉意,她一手扶住了桌子,站起身来,冷笑道:“你觉得,你现在能接下我几招?”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剑花,剑身上闪烁着冰冷的银光,夹杂着干涸的血迹。莫离嫂嫂斜挑起了眉角,邪魅狷狂,像极了九尾,也像极了少君。
左护法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紫徽枪,直直的指向了莫离嫂嫂的胸口,血迹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像是在野地里生长的红花石蒜。
“今天这么多的兄弟失去了性命,你觉得我会接下你几招?”
两个人都是强弩之末,可是一个却比一个的逞强。我凑的更近了一些,几乎能想象的出来结局:一是莫离嫂嫂打败左护法,昏过去;二是左护法打败莫离嫂嫂,昏过去;三是两个人打成平手,一起昏过去。
天魔大战前夕,魔界已经是内斗成了这般模样,结果,天界在那场大战之中只获得史学家险胜的评价,真真是让我不知该作何想法。
只是一滴水滴落的时间,兵刃相接已过了三招。莫离嫂嫂面色如常,唇角却一寸一寸的褪去了血色,而左护法非常具有画面感的缓缓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半跪在了地上,依靠着紫徽枪的支撑,才没有倒下。
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武力上的胜负已然是不重要,他们两个人目前拼的只是谁先倒下谁就输的意志力。我有些不能理解,但想想也便释然了,退一步有时候不仅仅是海阔天空,也可能是万丈悬崖。
良久,空气中传来熟悉的戏谑的声音。
“我原本还想着,魔界进来这样嚣张该如何是好,你们现在的形容倒是让我省心。”
百里长渊从半空中飘落,藏青色的衣袍有些褶皱,没有平时一丝不苟的强迫。他站在莫离嫂嫂的身前,挑起了眉角,眼眸中是未解的情绪,不过是一刻,便恢复了漠然。他轻笑了一声,指尖弹出一团灵力,莫离嫂嫂的剑便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姑娘家的,还是少拿兵器,兵器不长眼,伤了你又该如何?”
莫离嫂嫂平静的看着他,声音却是止不住的颤抖:“我不拿兵器,早就不晓得葬身在了何处,伤了便伤了,总归比不得这条命重要。”
百里长渊扯了扯唇角,沉怒道:“你安分的跟着他们回魔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那里,又有谁会有胆子去明着取你性命?”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尚能感觉的他的怒气,更何况是莫离嫂嫂。可是她却兀自笑了起来,嘴角的笑意像是春回的梨花绽放枝头:“长渊,你是在担心我,你是在心疼我?”
没等他回答,她猛地扑在他的怀里,终于是有了少女的样子,她在他的怀里又哭又笑,道:“长渊长渊,你是在心疼我,真好。你知道么,今天真的是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我还在想,若是我还能见你一面,那真真是上天的恩赐。”
她抬起眼来,直直的看向他,不顾的在对面半跪着的左护法眼中闪过阴鹜的光,和天界的男子勾肩搭背,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道:“长渊,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百里长渊不动声色的任由她抱着,声音却依旧是像从雪窟里刮过的风:“我这样对你,你为何还不乖一点,跟着他们回魔界?”
她的脸上出现茫然的表情,良久,两行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紧紧环住了他的脊背,道:“长渊,我想你,我担心你会出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乖一点的跟着他们去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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