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家里是准备只把钟秀供到初中毕业的,没想到钟秀居然考到重点高中,王德妈妈话里话外意思是不想出学费,于是李小柔决定把G村的田地租出去,用租金供女儿上学。高一开学那天,李小柔亲自送女儿去学校,在教室外等着女儿先去新班级报道,然后拎着行李帮女儿办理入住,铺好床铺,又跟女儿一起吃了午饭才肯离开,临走前给了女儿200块钱生活费,眼圈红红的坐上了车,钟秀看着公交车越走越远,心里说不出的难过,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离开家。
钟秀很开心的开始了高中生活,结识了很多的好朋友,尤其是同住一个宿舍的洛小雨,两人个性相投,每天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最经常就是一起去校外吃麻辣烫,而且每次洛小雨都要吃特辣级别的,看的钟秀头皮一阵发麻。由于初中打下的底子好,钟秀上了高中学习成绩也很稳定,英语成绩更是突出,被老师选为英语课代表,第一年期末考试考了第三名,学校奖励100元购物卡,她去超市里面给妈妈买了一套秋衣秋裤,给继父买了几双袜子,把这些带回去的时候李小柔和王德很是感动,现在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已经结婚了,小女儿又这么懂事,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除了小女儿的病,其他真的没有遗憾了!
钟秀擅长文科,但是为了好就业,她选择了理科,上高二之后学习更加紧张,她深知自己在理科方面还有所欠缺,所以加倍努力,在学校住宿,两周才回家一趟,自从女儿上了高中之后李小柔和王德离开H村,回到M市,王德在煤矿找了一份工作。每次钟秀回家,妈妈都能给她做很多好吃的,女儿在学习的时候李小柔总在旁边嘘寒问暖,但是这么多年钟秀已经习惯了自己处理一切,妈妈过度的关心反而让她很反感,虽然她心里知道妈妈是为她好,可是嘴上还是忍不住顶撞,过后却总是后悔,但是倔强如她,从来不懂得道歉,只是用行动孝顺妈妈,前几天刚用省下的零花钱给妈妈买了条围巾,李小柔了解女儿的个性,也不怪她。
一转眼开学已经一个月了,到了每年最开心的国庆节7天小长假,钟秀开心地回到家里一边吃着妈妈做的可口饭菜,一边计划这7天要怎么安排,先去大姐家跟大外甥玩两天,再去二姐家呆两天看看新出生的小外甥,后三天在家做作业,恩,就这么安排,钟秀心里默默地想着。然而7天长假说起来挺长,其实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最后一天了,这天傍晚,吃过晚饭后,钟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正是今年最火的电视剧《一起来看流星雨》,王德送老太太去女儿家小住,所以两人都不在,李小柔走到钟秀身边,想跟女儿聊会天
“秀秀,明天要穿的校服准备好了吗?”
“恩,准备好了”
“那作业本和书都装好了吗”
“恩,装好了”
“换洗衣服都带了没”
“恩,带了”
“要坐车的零钱带了没”
“带了带了”
“对了,卫生巾带上没,你这几天就快到日子了”
“哎呀,带了,带了,我又不是小学生,这些事情还需要你操心,不要打扰我看电视了”钟秀继续盯着电视,李小柔无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嘛,看你不耐烦的”,说着她正要转身出去,钟秀突然把电视关了,转头看向妈妈说道“您现在想跟我聊天了,您早干嘛去了?”李小柔一时间语塞,竟不知道说什么,钟秀继续道“在我最需要您关爱,需要您陪在身边的那几年,您只顾着在外面干活,帮他们家还债,您想过我吗?我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心事,您在乎过吗?”钟秀声音带着哭腔,越说越委屈!这些年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李小柔听着女儿说的过往种种,十分心痛,她抱住女儿说“是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小小年纪得不到关爱,还要承受这么多委屈”,钟秀紧紧的抱着妈妈,这个拥抱隔了太久,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妈妈的抱抱是什么时候了,闻着妈妈身上熟悉的味道,泪水更是喷涌而出,这一哭,哭出了所有的委屈,也哭出了母女之间的多年隔阂,母女俩好久没有在一起说过这么多话了,当晚,钟秀撒娇地要求跟妈妈挤在一起睡,那一晚,她睡得很香,还做了一个甜甜的梦。第二天一大早,背上书包赶去学校,钟秀觉得心里特别的舒畅,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李小柔站在大门口一直望着女儿的背影,很久很久才转身回到屋里!
俗话说“好景不长”,大灾难来临之前根本毫无预兆。那天下午,钟秀正在班级里上自习,班主任在讲台上批作业,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打破了原有的寂静,钟秀抬头一看,是二姐夫,二姐夫不知道跟班主任说了些什么,班主任表情庄重的来到钟秀座位前告诉她“你家里有点事,收拾下东西先跟你二姐夫回去吧”!钟秀满脸疑问,但还是乖乖的收拾东西,坐上二姐夫的摩托车,一路疾驰,路上她想问问怎么回事,却又不敢问,她觉得肯定是出了严重的事,二姐夫把她带到了家里,一进门,就看到二姐抱着刚刚满月的孩子哭成了一个泪人,钟秀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这时二姐钟燕再也绷不住了,她哭着说道“咱妈……死了”“嗡”的一声,钟秀感觉周围的一切声音她都听不到了,她只看到二姐嚎啕大哭,愣了几秒后,她大喊一声“啊……妈……”她扑通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喊,妈妈的笑容,妈妈说过的每一句话,尤其是她和妈妈最后在一起抱头痛哭的那个晚上像放电影一般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命运究竟要怎样摧残她?先夺走爸爸还不够,再夺走妈妈?突然,她感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妈妈跟往常一样做了很多好吃的等她回家,她哭着跑过去抱住妈妈,妈妈却一下子就不见了,她害怕急了,尖叫着惊醒,而周围的环境再次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她真的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想到这里,想到最后一次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她竟然还抱怨妈妈,想到因经常不耐烦的顶撞妈妈,总是想着以后等自己长大了,赚钱了有很多机会可以孝顺妈妈,但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她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内心像千万只刀绞一般碎了一地。10月中旬的天气,夜里有点微凉,钟秀感觉心里更凉,她哭了一整晚,想了很多很多,相比于爸爸离开时,她还什么都不太懂,妈妈的离开像是要了她的命!这些年虽然没有经常跟妈妈在一起,但是妈妈是她心里唯一的依靠,是支撑她努力下去的动力,而这一刻,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觉得没有一点希望!
第二天,钟秀跟着姐姐姐夫们一起回到继父的家里,帮妈妈处理后事,她们了解到,前一天晚上,王德骑摩托车带着李小柔去郊外田里捡玉米,去年钟燕怀孕后,李小柔便抓了几只鸡仔养着,准备今年给二女儿坐月子用,王德上班很辛苦,也能给他补充点营养,于是他们经常去田里捡玉米喂鸡,这一次,她们捡了好几袋子玉米,摩托车满载而归,而且有些超重了,夜里的乡间小路很窄,也没有灯,王德载着那么多的玉米加上李小柔130斤左右的重量有些吃力,突然,摩托车撞到一辆农用拖拉机的后斗上,李小柔和王德都被甩出好几米远,拖拉机车主吓到半死,赶紧逃走了!等天亮被警察发现的时候,李小柔和王德已经没有了呼吸!在警察的追捕下,肇事司机已经归案!
听着警察的叙述,钟秀没有再哭喊了,只是一句话也不说,这时钟秀的几个同学都请了假来看望她,她推开门,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室友洛小雨,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洛小雨一边哭一边抽搐着无法自拔,洛小雨心疼得抱着钟秀,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她也知道此刻任何的语言都显得那么无力!
同学走后,钟秀跟着姐姐姐夫们一起处理丧事,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如行尸走肉般机械的做些事情,王德弟弟意思是把李小柔和王德合葬,当然了,肇事者的赔偿尽归王德弟弟,他声称会继续抚养钟秀,供她读书!但是钟静和钟燕显然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她们不可能再让唯一的妹妹寄人篱下,于是钟静选择独自处理母亲的后事,也把钟秀带走了,从此以后跟王家再无瓜葛!
三天后丧事处理完毕,钟秀不想再待在大姐家里,她想回学校,因为呆在学校里学习就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当她再次回到班级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为她募捐了一些钱,希望对她的生活有所帮助,支撑她渡过难关!同学们也都小心翼翼地跟她相处着,似乎生怕惹她伤心了,她很感谢同学们为她做的一切,只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班主任老师对她格外照顾,为了让她不落下功课,特别安排了成绩第一名的同学跟钟秀做同桌辅导她功课,而且学校的助学金从来没有把她漏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钟秀结识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高如,一个名副其实的女汉子,她自信、乐光、叛逆、张狂,她从不安慰钟秀,却实实在在的带给钟秀快乐!她带着钟秀喝酒,逛街,打羽毛球,可以说钟秀很多第一次都是跟她一起,她像一剂强心针,以一股强劲的力量让人振奋!她填补了钟秀的空白时间,让她没空沉湎于伤心。钟秀渐渐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学习起来几个小时都不会觉得累,现在却感觉精神没办法集中在学习上,成绩也是一落千丈,尽管钟秀也尽力补救,但是最终高考以19分的差距与本科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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