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宿舍外面的天气甚好,整片天空像一面干净的玻璃。冬日柔软的阳光暖暖从窗外泄进来,宛如流光的水,将宿舍照得一片澄明。
成轩泽换了一套宽松的衣服,穿上运动鞋,绕着偌大的四百米塑胶跑道跑起步来。
他一直酷爱各种运动,尤其是羽毛球,只不过打一场的话,要耗费不少球,而大学不比以前中学时代,大家用的都是动辄几百元的球拍和每颗价值好几块钱的黑羽毛球。他不能总厚着脸皮不出球吧,一两次兴许别人不怎么在意,但时日久了,难免会引起猜疑和计较,所以干脆还是做些比较廉价的运动,比如打打篮球或者跑跑步。
然而,他跑起步来也是比较特殊的一个,无论绕着操场跑多远跑多快,他永远坚持只靠两个鼻孔吐纳呼吸,这也是他肺活力和持久力特别好的一个原因。
寒假的校园并不冷清,有很多外地学生都选择留在羊城做些兼职补贴开销,所以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几名在操场草坪上漫步的女生看着一脸俊秀的成轩泽,忍不住驻立一旁交头接耳。尽管这种情况时常发生,但对于偶尔也会犯腼腆的他还是不免一阵面红耳赤。无疑这些女生应该对他并不陌生,毕竟在学校呆了一个学期,他出类拔萃的才华以及品貌早已名扬全校,无形中还将上一届校草的名号彻底从暨大抹去。可他一直保持一份内敛的缄默和低调,并不屑于张扬自己,于是只要经常有人在公开场合调侃他的帅气和优秀的时候,他就会用一反常态的冷漠加以回应。
在冲刺第十五圈跑道时,口袋里那部黑白屏的诺基亚唱起了铃声。他满头大汗地掏出手机,也不去看来电显示,边跑边接电话,只听那边传来女孩子轻柔的声音:“是成轩泽吗?你在干嘛?”他听出来,是岑文雅的声音。
“你好......是我......”他一张口便气喘吁吁。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小会儿,突然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嗤笑,“你在干什么?别跟我说你身底下此刻正躺着一个女的喔。”岑文雅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少儿不宜的镜头。
“喂,我说能不能正经一点?”成轩泽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这种无尺度的调侃是他闻所未闻的。他说:“我们才刚认识,你这样子讲话会不会有点过头了。我们不要做朋友了,你当没有认识我好了。”他真的有点生气了
“呜呜呜呜呜呜......”对方传来委屈的呜咽,“对不起啦,我只是爱开玩笑罢了。”
女孩子细腻的道歉声一下子击中他内心的软肋。
在宿舍冲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出了门。外面是爽朗的天气,干燥的微风划过脸上湿润的皮肤,像一只轻柔的手,舒适感十足。洗发水的清香还夹杂在没有完全干透的头发里,随风飘散在周围。
事实上,距离吃晚饭的时间最起码还有两个小时,可是那位阴魂不散的富家小姐却早早出现在了他们学校紧挨黄埔大道的大门口,说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成轩泽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并未看见昨夜那辆格调相当高的兰博基尼,取而代之的是一辆雪白色的玛莎拉蒂轿跑。岑文雅戴着一双黑超,酷劲十足地看着他。
今天她换了另一个风格的服饰:一双棕色短靴,修身的深海蓝牛仔裤,灰色的宽毛衣,棕色的连衣帽羽绒马甲。扎着一根高高的马尾辫,脸颊两边特地留着两绺垂到脖颈的头发,双手交叉倚靠在车门边,像一名侠女般身段轻盈高挑。
她摘下墨镜,露出笑容:“你真的生气啦?故意让本大小姐久等。还真是很少有人这样对我。”
成轩泽点头致歉,腼腆回道:“不好意思,刚才跑步一身大汗,去洗了个澡。”
不过,她还是很开心。
“可是,现在离吃饭时间还早。”成轩泽说。
“谁说要去吃饭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一个人闷得慌,找你陪我逛会儿街。”岑文雅说。
也不知是个什么日子,下午四点的黄埔大道双向都堵了,巨大的车流像两条不同流向却擦身而过的河,缓缓蠕动着。
成轩泽坐在副驾驶座沉默地望着窗外的街景,倒是开车的女人,像公安机关审讯犯人一样,调查户口似的从他的家庭成员一直问到宿舍用的什么牌子的纸巾,简直要掘地三尺,不放过任何与他有关的信息。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点点头或者摇摇头,然后很礼貌地笑笑。
他现在满腹心事,因为从昨晚到现在,安如一直没有接他的电话,而安如的宿舍好友说她昨晚并没有回到学校。
“你似乎有什么心事?”岑文雅从他的一脸阴郁中猜测。
“你现在能不能带我去丰城大厦?我想去找个重要的人。”成轩泽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们目前的方向是顺路的。
“哦,”岑文雅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没问题。”
路并没有堵得那么死,只是车辆行动得相对缓慢了一些。成轩泽发现前后车都在刻意跟他们保持距离。毕竟磕碰到价值两百多万的玛莎拉蒂并不是花几千块钱就能解决的小事。
到了黄埔大道西,他们随着一小部分车辆分流进体育西路,一路畅通无阻了。很快便到了丰城大厦,在露天停车场找位置停了车。
成轩泽解开安全带说:“你在车上等我也行。”
岑文雅也同时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说:“没事,我跟你一起去。”
成轩泽有点尴尬地看着她说:“其实......我是来找女朋友的,我不希望她误会。”
岑文雅其实有一只脚已经伸到了地上,听了他这句话,脸色煞白地将脚缩回车内,将车门用力关上,“嘭”的一声,糅杂了各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看着他走进大厦的背影,岑文雅的脸色像外面突然阴沉下来的天,那种感觉好像原本已经稳稳捏在手里的风筝被一阵不知哪儿来的风吹断了线......他真的是有女朋友的。
从来没有对一个男子感觉如此好,那种自然而然的善良气质彻底征服了她漂浮多年的心。
一贯锋芒锐利的她,打开音响,像只泄气的皮球趴在了方向盘上。忽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机拨通了某个人的号码。很快,手机听筒传来宣若岚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你这个烂女人背着我跑哪偷汉子去了?老娘微信里发了上千条信息给你,你倒是给我回个信啊!”
“宣若岚,我心情不好......”她少有地显示怯弱的一面,双眼泛红地嘟囔着说,“他说他有女朋友了,还带我来找他女朋友。宣若岚,我是不是很犯贱啊?”
曾经在中学时代风云不可一世的校园女王岑文雅,此刻居然楚楚可怜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把手机另一边的宣若岚笑到眼泛泪花:“岑文雅你死定了。你到底还是不是你自己!你有没犯贱的时候吗?”
“宣若岚,我告诉你,我是认真的。”她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却有点哽咽。
“你倒是说说你现在在哪里,刚好大家伙都在这里喝茶,要不要给你撑场,看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跟我们岑大小姐抢男人。”手机那边除了宣若岚的声音,还有很多熟悉的好朋友在发声表示力挺。
“我想不用了,换成其他人我还不担心,就你来,准没好事。”岑文雅说完便挂了电话,继续趴在方向盘上发呆。
从小到大养在蜂蜜罐里的她,再加上与宣若岚可以平分秋色的姿容,几乎只有男人言听计从的份,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和闷气?
滴滴答答......雨点打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等她把头抬起来的时候,眼前的玻璃已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水滴。这天气也实在奇怪,像人心般捉摸不透,原本还好好的大晴天,突然变了脸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不好意思,先生,安如小姐好像真的不在,她可能从今天早上就没有来上班。”
前台穿着西装套裙的两名身材婀娜的女人轮流着回答了三遍,可眼前的男子依然是一副不问出个所以然就不罢休的样子。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已被她们叫来保安轰出门去,不过眼前的男子拥有的五官简直鬼斧神工般精致俊秀。此刻他眉头紧蹙的模样隐隐透着高颜值的超凡脱俗。
或许,两位前台小姐的内心是不舍得立马轰走成他的,所以她们似乎是有意不用坚决的口吻去回答他的问题,到底安如小姐是“在”或者“不在”。按照打卡记录,她是不在的,可她们又以公司规定为由,诚恳地拒绝他进入公司的再三请求。
“麻烦你们,我真的找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们能不能打电话通知一下他们部门中的某个人过来问问?”成轩泽故意伪装出一脸严峻的神色。
两位美丽的前台小姐终究抵挡不住那双充满魅力眼睛的攻击,彻底瓦解了她们经常对陌生人毫不客气的言语防线,毅然决绝地拿起座机拨通了摄影部的电话。
在讲了大约半分钟电话后,那名眼神温柔的女孩子边挂下电话边温声细语地说:“先生您请稍等一下,摄影部的林经理马上过来。”
接着,女孩们招呼他在旁边的前台招待室坐了下来,还特地给他泡了一杯她们私人自带的咖啡。他享受着高颜值带给自己的特殊便利,却隐约有些伤感于总是无法温柔对待那些待他特殊的女人们,因为就算有很多漂亮的女人可以带给他感觉,可他的心中始终是责任感作祟。如果不对外界诱惑表现出一种冷漠的残忍态度,伤害的只能是他自己的感情。
可恰恰成轩泽最不明白的一点是,他越是责任心强,越冷漠回应这个世界的诱惑,那些巨大的好奇心越是驱使女人们在幻想中给他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女人无疑是最喜欢神秘感的动物,这也是她们总无视乖巧的好男人却对那些花心大萝卜死心塌地纠缠不清的原因。
不一会儿,戴着金属框近视眼镜的摄影部经理林晓霖在前台小姐的指示下走进了招待室,成轩泽连忙站起来与他握手。
“请问你是安如什么人?”林晓霖扶了扶眼镜,一脸疑惑的表情。
“......我是安如的同学,非常要好的朋友。”成轩泽说,“她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电话到现在都打不通?”
林晓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绽放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很明显,如果只是普通同学的话,怎么可能语气中会显得如此关切呢?他稍稍动了动脑筋,说:“是这样的,昨晚她以公司老板的女伴身份出席了新任董事局主席任职酒会,喝了不少酒,好像是醉了,被老板叫司机一起送回去了。”还没等对方回应,他又追加了一句:“今天老板好像也没到公司上班。”
——他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成轩泽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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