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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是一条漫长的线

于我来说,“孤独”不是某时某刻的感受,不是一个点再一个点,而是一条漫长的线,贯穿了我的童年,我的青春,甚至有可能是我的整个人生。它不是我生活的困扰,而是我生活的常态。

那是2011年冬天,我在穷游途中。

菩提伽耶,传说中释迦牟尼悟道成佛的地方。

火车在清晨六点到达,我一分钟都没有睡。

印度人民有一项绝技,无论睡得多么酣甜,不需要闹钟广播,也都能够在到达自己的目的地的前一站准时醒过来,百发百中。

他们身体里一定有个外挂。

但我们这些异国人没有这个本事,只好到一站就找人问,提心吊胆了一整夜之后,终于在浓雾中跟在一位印度大叔屁股后边下了车。与此同时,北京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我站在站台上茫然地看着周围的TUTU车司机,突然有些欷歔。

为什么?我们的人生竟然流成了两条再也无法交汇的河流?

我看一本书。里面说一个男人对他的妻子,孩子,身边的朋友甚至是陌生人,都非常好,每个人都很喜欢他,可是他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十多年来,他一直做着一个梦,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没有一丁点儿声音,比海更远的地方,仍是海。

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孤独感割裂梦境,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生活。

他对心理医生说,所以我对每个人都很好,甚至是不计代价地付出,希望能够填补我的内心。

然而无论他多努力,这个噩梦仍旧一直纠缠着他。

送走这个孤独的男人之后,催眠师红着眼睛对作者说,我帮不了他,他的孤独是来自梦里的,他就像是那片水域孤独的守望者。

黑暗的房间里,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也许是文字的感染力太强,也许是彼时正值我在异国他乡,也许还有很多很多无法言明的理由交织在一起……

我的眼泪不能抑制地流了下来,越来越多,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啜泣着打开门,冲到阳台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旅馆的外面就是街道,正值法会期间,街道上十分热闹,有商贩,乞丐,平民,和尚,尼姑,喇嘛……

大人,孩子,老人……

这些陌生的人凝结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与外界联通,与生存的这个世界联系起来。

我心里的那个黑洞,不断被填充着光和热,过了好久好久,眼泪终于止住了。

暮色四合,温度渐渐低了,傍晚的空气里开始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店铺的灯逐一亮起来,这个贫穷的小镇用它的烟火气息驱退了我的恐慌。我知道,我活下来了。

在室友醒来的时候,我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样趴在床边写明信片。

那个几乎将我整个人吞噬掉的时刻,从我的人生中不动声色地过去了。

但我知道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每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星球,你说这是我们的幸运,还是我们的悲哀?

我时常扪心自问,有多少时候,我给过别人爱和关怀?

我须得这样问自己,才能够真正明白,有人倾听我,陪着我哭,陪着我笑,这些事情背后的价值和意义。

在这个星球上,孤独并不是某一个个体特有的感受。

虽然我曾说过,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或许我们的孤独是不同的气味,不同的质地,不同的形状,或许它们并不相通,但它们的本质,却是同样的。

也许在你年轻的生命里,也有过这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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