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四秃子喊了德宝做中间人到建国家,把三百块钱当着大伙的面亲自交到大凤手里。大凤数了一遍,把钱叠好满心欢喜的进了自己的屋。建国娘尴尬的干笑着眼瞅着大凤的背影,家里的钱历来都是她主管着的,一分一毫都有进项,一块一毛都有出处。就连建国节上、年上看老岳,亲戚朋友、街坊四邻伤亡喜事随份子的钱也要经经她的手。虽然不认字,但脑子里清楚着哩!
她感觉大凤今天特别的反常,接过钱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进了屋。这是要干什么?要夺权?建国娘的脑子像加了“润滑油”一样飞快的旋转着,做着各种假设和可能。她的心速也在加快,脸红一阵白一阵地在堂屋里转转悠悠。德宝见她脸色不打好看,忙问道:“婶子,你老人家没事吧?”
“没事,没事。”建国娘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答道。
建国爹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抽着旱烟袋,早就看清楚了一切。他招呼香妮道:“香妮,上屋里找恁妈玩去。”香妮听话的进了屋。建国也看出了这微妙的变化,对他娘说:“娘,你歇会吧!俺三个人到书记家去趟。”
德宝他们走后,建国娘木讷的坐在椅子上,她感觉胸口像有一团火憋得难受,她想大叫,她想呐喊!这时建国爹悄无声息的倒了杯茶递给她,她一饮而尽,然后抹抹嘴唇扯着嗓子朝屋里恶声辣气的喊道:“香妮,香妮,走——出去玩去!”
街上水泥电线杆子上的路灯发着昏黄的光,每年进了腊月就扯上路灯,出了正月就再撤掉,这是老书记在位的时候形成的老惯例,到了王顺义这儿还是如此。此刻他刚吃完饭,正在挞着眼皮用火柴棒咧着嘴投着牙缝,桌子上还有没撤完的酒瓶子和酒杯。建国“嘿嘿”地笑着说道:“怎么叔,你自己在家偷喝酒,也不喊喊俺几个?”王顺义吐出嘴里的饭渣子,接过四秃子让过来的烟,微笑着说:“哎呦——咱村里的‘三巨头’都来了,两个运输专业户,一个养猪专业户,恁三个小子,那个不比我有钱?还叫我请恁酒喝?”说着用眼色示意自己的婆娘把桌子收拾干净,吩咐道:“快点焖上茶。”然后又招呼三人道:“别站着了,都坐吧,有什么事咱喝着茶说!”
志成从里屋出来,与各位打了招呼,并给他们倒好茶水,便又回了屋。自从到供电局上班,这孩子比以前懂事多了。德宝向王顺义说明这次来的目的,他点着头听完后看了建国和四秃子一眼:“你们两家都商量好了?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这个事我自己说了不算,得村委会研究决定才行。”
“什么研究?”德宝打断王顺义的话:“叔,谁不知道你老人家在咱村里那是一把抓,你说说村委会里那几个人谁敢不听你的?你拍下桌子,他们谁敢放个屁?不就是这点事吗?不行叫老四那天好好的请你个酒就完了呗!”王顺义被德宝一席话捧得晕晕乎乎,似有腾云驾雾之感。于是脸红扑扑的吸了口烟含含糊糊的说道:“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
老天爷到了年关也不消停,祭灶这天还阳光明媚,零星的爆竹声在蓝幽幽的天空中发出震耳的脆响。到了二十四这天便阴云密布了,按照老皇历,人们在寒冷的北风中各自打扫着自家的庭院。二十五夜里就飘起了雪花儿,后来越下越大,到第二天起床做饭的时候,已是瑞雪盈门了。今年没有三十,二十九便是除夕,过了年才打春。这还有几天,眼瞅着就到年跟前了。
裁缝部里更是热火朝天,过年了做新衣服的多,而且还都得过年的时候穿,这可忙坏了桃花、刘燕和巧个她们,哪里还有在家过油、蒸花糕的空。德宝在墙角处垒砌了一个大点的“冲天炮”煤饼子炉子,蓝中透红的火苗舔着炊子底,整个屋里暖意融融。桌子上录音机里唱着山东梆子《墙头记》,连生和香妮在门后边玩耍着,建国娘坐在一旁也帮着缝扣子。
家信和二柱子从县城顶风冒雪回来,二人回家放下包袱,见家里空荡荡的,就直接去了德宝家。正好碰上四秃子也在那里,他忙帮二人扫落掉身上的雪,高兴的说:“巧了,不用我再跑一趟了。明天早起会儿,帮着把猪杀了,咱兄弟几个也乐呵乐呵。”
德宝给娘灌好了暖水袋,安顿她坐在床上歇着。看家信和二柱子冻得直搓手,忙泡了壶热茶说道:“要不今天从这里喝点吧,反正恁俩回家也是凉被窝,刘燕和巧个她们加班早哩!”说着就要往外走,四秃子忙拉住他:“德宝,我去吧!顺路把建国也喊来。就当今天我请客,给家信和二柱子接风了!”说完笑笑缩着脖子走出了大门。他先去了士祥的糁汤馆,买了羊肚、羊肉、豆腐丝,又去顺昌的小卖部买了三瓶“曲阜老窖”、花生米和两盒烟,另外还给孩子们买了饼干、桃酥、芝麻饼。当他和建国回到德宝家时,德宝已炒好了个鸡蛋、炖好了个豆腐。
在桃源村最有呱拉的就是他们几个。他们也是这个村的中坚力量,可以说是中流砥柱。王顺义在公社拿的“先进村支书”的奖状,还不是他们辛勤劳动的结果?就凭他那个酒囊饭袋,光知道贪图便宜,玩点小权术,能弄出个啥?德宝在堂屋里又点着了个小“蜂窝煤”炉子,屋子里立刻热乎了起来。四秃子也开了戒,喝了一杯酒,但保证就这一次。德宝绕了个酒喝完说道:“咱兄弟几个今年干的最好的要数四哥,任劳任怨干了一年就打了个翻身仗,不容易啊!”几个人都赞同的点点头,四秃子脸上腾起了红晕,不好意思的说:“我只是出个憨力,其实最大的功臣应该是德宝,要不是他给我出谋划策,借给我钱买这买那,就我这个熊样。”说着自嘲的摇摇头:“一辈子也别想出头。”德宝递给他一支烟:“四哥,还是你干出来的,你付出的多,得到的肯定多。”
“哎——德宝,你也给俺俩出个主意呗!看看在家里干点啥好?说实话在外面干,一年到头撇家舍业的并落不下几个钱,还不少出力。”家信也接过二柱子的话茬:“是啊!德宝你就费费心,给俺指条路呗!”建国插了一句:“恁俩除了会把墙角子,垒砖砌墙,还会别的不?”家信和二柱子都摇摇头。德宝给大家斟满了酒,举起酒杯:“来,咱兄弟几个都集思广议,争取早一点过上好日子。干一杯。”“好!”热辣辣的酒穿过肠胃,当然里面还夹杂了男儿的豪情,在大雪纷飞的夜晚,显得即轰烈又亢奋。
久别胜新婚。二柱子自从和巧个秋后结婚到现在才回来过一次,原因是施工队在省城又接了新工地,像二柱子和家信这样的五级工都被调到了省里。后半夜巧个才回到家,看见躺在被窝里的二柱子正醉眼迷蒙的看着自己,不觉一阵心跳。她含情脉脉的坐在床沿上,衣服还没脱完,就被赤条条的二柱子一把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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