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的学习成绩就一直很差,而且整天和一帮社会青年混在一起,不是打群架闹事就是欺负老师和同学,高中没毕业我就被学校开除了。之后我在县城做水果生意,经常和一些没有正当职业的人来往,生意做得一败涂地。于是,我干脆什么都不做,跟着当地的地痞混日子。我们每天什么事都不干,就是天天在县城到处没事找事打架斗殴混饭吃。五年前的一天,因为在一次打斗过程中,我打伤了一个饭店老板,于是只好南下到广东逃避。
从安徽老家来到珠三角,没经过什么周折,我很快进了中山宝元鞋厂当了一名保安员。第一次体会打工的滋味很不好受,公司又有那么多的管理制度,我很不习惯被约束,于是只在这里干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我就离开宝元到白石龙泰厂当保安。在龙泰厂干了没有一个礼拜,因为一件小事,我打了一个湖南籍的员工,就这样又被工厂开除了。
在三乡镇,我有很多安徽老乡,其中就有许多以前在家里就认识的朋友。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社会上混的人,因此我很顺利地加入了这里的“安徽帮”。虽说每天不用上班也能混口饭吃,但想挣些钱却不容易。我常常借别人的钱,在工厂打工的熟人都不敢和我见面。以前那些谈过的女朋友,她们纷纷进工厂安稳地做打工妹,不愿意再跟我在社会上混日子。也好,我觉得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思。
按我们的生活方式,是经常要去一些娱乐场所看场子。我们的存在比所谓的保安管用得多,这些娱乐场所的持续因为有我们一帮人在维持,也没有谁敢来惹事。后来,在一个娱乐城里,我认识了来自湖南桃源的一位女孩,她叫陈丽晶。陈丽晶是那个娱乐城里的一个领舞小姐,交往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就觉得在我有生以来她是对我最好的女孩。她经常给我钱花,当然她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帮忙。
那一年快过年的时候,我们在白石村绑架了一个老板,但没有成功,后来又让人跑掉了。当天就有三个同伙被公安抓了,治保会和警察到处在找我们。迫不得已,老大吩咐我们几个参与绑架的人去深圳,他说那里也有我们的帮派,他已经给我们联系好了路子。我知道这一走可能就不会再回三乡来了,我跟陈丽晶告别的时候,她给了我五百块钱,但这一次我没有要,我知道快过年了,她家里也需要她寄钱回家用。我说等我到了深圳安置好了就给她打电话,我让她等我的消息。
在深圳的日子里,我们混得还不错,华强路和深南路都有我们的地盘。我们都挂靠有公司,公司经营了许多歌厅、娱乐城和餐饮行业。公司还有专职律师,我们这些人一旦出事,他们会尽量协调处理。我也想让陈丽晶来深圳,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好朋友说她已经来深圳了,在布吉镇。我去布吉镇找她,她的朋友说她在福田竹子村,我在那里终于把她找到了。她的老板说要带她们几个小姐转场,去香港那边发展。我就警告那个老板,不准他带陈丽晶去。那个老板在深圳的生意是靠四川人维持的,他不理会我的警告。正好四川人已经抢了我们安徽人的几个档口,我们一直在找机会把他们清除,于是老大吩咐我去办这件事。在这一次打斗中,我们虽然镇压了他们的势力,但是我的一个同伴也受了重伤。那个老板答应不再带陈丽晶去香港,这时,我就有了退出江湖的想法。
陈丽晶依然在深圳的一个娱乐城里做领舞小姐,听她的朋友说她经常被广西的几个靓妹欺负,我就让手下的几个兄弟出面提醒那几个小妖精。我希望陈丽晶过得快乐些,我很想帮她做些事情,我让她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她就是不爱对我说这些事。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陈丽晶不会嫌弃我,我也绝不会厌恶她。我们都是明白人,她是做小姐的,而我是卖命的,我只希望她的生活能够快乐,在外面不受委屈,不被人欺负。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是无奈的,是悲剧中的人物。就像我和陈丽晶,我们都很普通,但我们过的却不是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我们生活在灰暗的世界,用自己的人格和性命当赌注换取生存的条件。有时我也想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也不想再这样混下去,我知道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出事。可是,许多时候我已经很难改变自己的人生方向,我也找不到合适的生活方式。何况对于陈丽晶来说,她从事这行业时间长了,也已经变得有些麻木,她根本就不想改变什么。
我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在北京,他在朝阳区三里屯开了一家酒吧。他以前也是和我一起在社会上胡混的,后来找了一个正派的女朋友,他就离开了这个圈子,开始开辟自己新的人生道路。我对陈丽晶说,我们去北京吧。我想,只要她愿意,我就会让她在北京找一份安全的工作,这样我们再干一年半载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如果她想要回老家,我就带她回安徽,我们也能好好地一起生活。阜阳也有我的朋友,在城区开有一个摩托城,我们也可以做一些小生意……可是,陈丽晶就是不愿意,我不明白,她在这个灰暗的行业已经做了几年了,怎么就不厌倦呢?她只是反复地说她家里需要钱,家里就她一个人挣钱,她还说我们都是没有办法才走到这条路上的……
我知道陈丽晶一直想找机会混出一个自己,但是那些有钱人对她们根本就不当人。每次看到那些王八蛋对待小姐的卑鄙无耻样,我就有一种打抱不平的冲动。就拿我们所经营地盘里的客人来说,他们找小姐只是为了寻找刺激,没有一个客人会是正人君子。来我们这里的客人都是一些大公司的领导或政府机关中的干部,消费一般都是别人请客,自己从不会掏腰包,他们来这里只是进行一次次交易。小姐要被客人看得起或者被他们提携帮助,一点可能性都没有。这帮禽兽喜欢包养一些素质高的女孩子或者在校的女大学生,小姐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价值。
在我看来,社会上这些所谓的娱乐城许多是从事阴暗勾当的场所,来这里的女孩子,不出几个月就会被带坏。有一次,从贵州来了几个打工妹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她们都还清纯,也很保守,但没过多长时间,从她们的衣着打扮和言行举止就知道她们已经改变了。或许她们回老家时也会风光,挣了那么多钱,会让邻居和亲戚朋友羡慕。可是又有谁知道,其实她们在这里不仅出卖自己的肉体,更重要的是出卖自己的灵魂。如果在农村,只要有女孩子挣了好多钱回老家,再看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就会想象她们在外面干的什么工作。听说有一个来自湖北的女孩,在这里干了四年多,挣了不少钱,后来得了性病,回家后把挣的钱花完了,病也没有治好。
有一次,我去看陈丽晶,正好有一个经理对她动手动脚,我就把那个经理暴打了一顿。知道这事后,我的老大把我骂得很惨,他说我们的职业就不应该把个人的感情放进来。可是,我没有办法不去理会这样的事情,我控制不了自己。或许陈丽晶并不爱我,但我对她是真心的。这件事情发生以后,陈丽晶第一次对我说,让我把她忘了。我知道不论她跟谁都不会好好过日子,但我还是告诉她,我爱她,尽管这字眼对我们而言很恶心,可是我不知道除了这个字还有什么可以描述我对她的感情。
尽管在陈丽晶之前我也和很多女孩子好过,但对于陈丽晶,我是真的用了感情。在遇见陈丽晶之前,我只相信感觉而不相信感情。可是陈丽晶的出现,就像爱情电影里的情节,让我在不知不觉中迷上了她……我终于知道,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么让人不顾一切。然而,爱上一个风尘女子更让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湖南人欺负我们老乡的生意,老大叫我带人去把事情摆平,老板最后只给了我们2000块钱算了事。由于政府的严打,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混,我整天跟过街老鼠一样东逃西窜。在深圳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老大让我们去东莞一趟,说一个老板在当地开歌厅怕有人找事,就让我们在那里看几天场子。我们去了十个人,老板一个礼拜给了八万块钱,但我也在一次打斗中流了血,胳膊受了轻伤。回到深圳,老大让我们能找到工作就找工作,想回家就回家,因为很多场子都已经解散,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出路了。
我准备去北京找份工作,我跟陈丽晶说了,要她跟我一起去北京。可是她还是不同意,我知道她不想离开深圳,不想放弃这样灰暗的生存环境。她说她的老板要带她去珠海,那边要开新店,她还有机会被提升。她第二次对我说,让我忘了她,我很伤心。我决定一个人去北京,我希望她自己保重,叫她混得不开心的时候就去北京找我。
到北京后,我没有再混在帮派的打斗中,我和朋友合伙又开了一家酒吧,而且经营得还不错。相对来说北京还是很安定的,没有南方那么乱,而且许多娱乐场、歌厅酒吧都比较正规,在这里我彻底改变了自己。我不再惹事,但也不怕事,几年过去了,我没有和陈丽晶联系,但我一直还是很想她。也就在前几天,一个朋友从深圳来到北京,他告诉我说,陈丽晶已经不在深圳了,她回老家了……
一个人的消失,就是一个人的重生,我希望陈丽晶能够改变自己,也希望她能够找个好人就嫁了吧……想起在南方的日子,许多往事在我的心中划过,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我一直不愿回想这段灰暗的人生经历。但提起陈丽晶,我还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曾经的伤痕依旧存在,但我的心不会再为过去停留。我的脑中始终回荡着这样一句话:父母给了我生命,我只能自己学会生存。人生的路要靠勤劳的双手去打造,有价值的生活才不愧对自己的人生一程。现在,我安安静静地生活着,我改变了自己,也给自己找到了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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