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行动神不知、鬼不觉,一辆中型面包车直奔王全胜的家开去。看热闹的四秃子正在茅房小解,听见墙外面有刹车的声音,踮起脚尖一看,大吃一惊,看见从车上下来几个人,里面还有戴大盖帽的。我的娘也,这是抓局来了。吓得他连腰带都没系,就势躲进了茅房门口堆在墙根的棒子秸里面。
他先看见两个人悄悄地翻墙落进院里,然后又轻轻的抽动门栓把大门打开,旋即所有人都进了院子堵在屋门口。房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飘出刺鼻的烟雾来。里面人大呼小叫争着下注分钱,连李所长带人进屋好大一会儿也没人理会。王全胜老当益壮坐在小方桌前,四周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都伸着头全神贯注的盘算在下注的钱数和牌点的走向。此刻他嘴角里叼着烟卷,吆喝着正在发牌坐庄,靠他那边已有一大堆像栗子大小用五块十块揉搓成的纸团。当李所长把锃亮的手枪放到桌子上时,这些晕了头的家伙们谁也没注意,还在咬牙切齿、瞪着眼珠子用手使劲的搓着牌点。
一阵骚乱之后,四秃子看着屋里所有的男爷们都被带到车上,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看到两道刺眼的灯光渐渐地远去,狗的叫声慢慢的平息下来,才敢从墙根里打着寒颤出来。这时王全胜的婆娘也起来了,正嘟嘟囔囔的扣着棉袄扣子往外走,见四秃子鬼鬼祟祟的从黑暗处出来,惊讶的问道:“你咋没被抓走?”四秃子冻得鼻涕都出来了,哆嗦着摸出烟点上:“我藏到茅房里了。”说着伸头瞅瞅屋里:“都被抓走了?”“可不,一个也没落下。”王全胜的婆娘抄着手答道。四秃子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行,我得赶快喊书记去看看咋办?”说着快步走出了大门。
雪花儿无声无息的飘落着,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更加洁白。四秃子连踢加拍叫开了王顺义家的大门,引得街筒子里又一阵骤烈的狗叫声。王顺义骂骂咧咧的披着大衣没好气的大声问:“谁?下着雪嗷嚎什么?”四秃子见院子里有了灯亮,焦急的回道:“叔,是我,不好了,派出所今天下来抓赌了,把全胜叔他们都带走啦!”
门“吱扭”一声开了,王顺义探出头来,四下望了望,见就四秃子一人,身上还粘着干棒子叶,就问道:“你小子这是干啥去来?你怎么知道哩?”四秃子冻得脸都变了色,支支吾吾的说:“刚用面包车带走,家信、建国、二柱子都从里面哩!”王顺义听后忙戴上火车头棉帽子,和四秃子来到主街上。看着两条崭新的车轱辘印伸向远处,王顺义的心凉了半截。“又再全胜家赌的吧?”王顺义气呼呼的问着,转身向王全胜家走去,四秃子“嗯”了声跟在后面。
全胜的婆娘已关了大门,并上了栓。王顺义一看又扭头往回走,此时万籁俱静,只有飘落的雪花儿时不时的贴在脸上。王顺义看着桃花的裁缝部里还亮着灯,心想着刘燕也一定在那里,不如卖个好,把这个事先告诉她,反正这件事今天夜里不说,明天早上也得传开,所以才拐弯告诉了她。刘燕一听那里还有心思干活,跟着王顺义急切的询问着怎么办?这正中了他的下怀,自从脚崴了以后,刘燕又跟着家信盖房子,始终没有机会再亲热。想想以前的风花雪夜,他有时就感觉百爪挠心。可眼前有个四秃子,德宝也穿了大衣出来,他只能领着三个人在街上站了站,然后无奈的说:“都回吧,明天早上再说。”
德宝在路灯下看四秃子后背上都是土,就问:“老四,你怎么弄的后面都是土?”四秃子摇摇头:“别提了,我藏到茅房墙根里了。建国、二柱子还有家信是去看热闹的,也被带走了。”王顺义撇撇嘴,不屑地说:“这日子好过了,兜里有两个熊钱烧的。恁这一弄不要紧,明天镇长、主任还能饶了我?”说完愤愤地背着手自己先回了家。
第二天雪停了,但西北风却吹起来了。王顺义不敢睡懒觉,老早就提着手提包揉着眼睛来到街上。但路上厚厚的积雪根本骑不动车子,再加上结了冰的地面走路都滑滑擦擦的。他看着顺昌“唰唰”地正在扫小卖部前面的雪,便皱着眉毛想着怎么才能去派出所。突然眼前一亮,他看见刘燕和春望娘俩出了胡同口沿大街朝这边走来。
刘燕回家后基本上一夜没合眼,她对家信是又气又挂牵,一年辛辛苦苦挣个钱不容易,在家里趁过年歇歇多好,老婆孩子热炕头,多美的日子啊?再说以他的性格并不喜欢赌博呀?怎么好好的就跑到全胜家去了呢?晌午不还在德宝家看电视来吗?她翻来覆去的就是想不通,不管怎样,现在被抓到派出所是个事实。所以一大早起来喊了春望来找王顺义问问到底咋回事?这时全胜的婆娘蓬头污面的也抄着手过来,竖起耳朵听动静。
一会儿,又有十了个女人先后围拢过来,都嚷嚷着要到派出所问问情况。
王顺义不耐烦的摆摆手制止道:“行了,就知道瞎咧咧,还嫌不够丢人。还上派出所?还上北京哩!”一席话镇得这群老娘们鸦雀无声。顿了顿他语气缓和了一些:“都别着急,我先去看看情况再说。”说完靠着路边向街口走去。女人们嘀咕了一阵子便各自散去回家等消息。刘燕没回家,直奔了裁缝部。桃花问焉了吧唧的刘燕,她哼嗨叹气的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桃花看看坐在一旁订纽扣的德宝说:“哎--德宝,要不你给建军打个电话去,叫他问问怎么回事?”德宝恍然大悟:“对呀,我怎么没想起来呢?我这就去。”
电话在村办公室,没人锁着门呢。德宝又转身朝建国家走去,大凤是会计,肯定有钥匙。大凤家大门关着,好像还没起床。德宝轻轻一推门开了,这是夜里给建国留的门,可他没回来。建国爹听见动静,痨病咳嗽的叼着旱烟袋出来,招呼道:“是德宝啊!有事?”“叔,我找大凤要钥匙打个电话。大凤起了不?”建国爹朝西屋望了望,扯着嗓子喊道:“大凤,大凤,德宝找你要钥匙哩!”
待了一会儿,大凤从门缝里把钥匙递出来:“德宝,什么事这么急?”德宝有点支吾的答道:“没事,我就是打个电话。”德宝接过钥匙边走边想,看来他们全家还不知道建国被带走的事。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xqbj/show/20984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