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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裁缝

土裁缝

又临近隆冬,心里盘算着要为全家添置冬衣了。此时,想起了儿时的这个季节,家里请来裁缝做新衣裳。裁缝一般是5个人,大师傅二师傅,还有两个徒弟和一个打杂的。

当决定要请裁缝来做新衣时,家里就跟过节一样,提前几天老妈就去集市上买回五颜六色的布料和辅料,还买肉打酒。我很喜欢闻新布的味道,若有人问我是什么味道,呵呵,那就是幸福的味道。

裁缝一大早就背着工具箱来了,那一台大大的缝纫机很重,徒弟直扛得汗流浃背的 。他们刚一站定,老爸就挪过两张八仙桌往堂屋中间一拼就成了裁缝的工作台了。大师傅取出软尺为全家人量尺寸,每年量到我的时侯,师傅就说这丫头长得真快,一年之间又长高了一大截啦。每年做新衣量尺寸也是我最开心的事,因为又长高啦。

师傅忙着裁剪布料,徒弟就提来火熨斗生火,帮着徒弟去柴屋里寻来干木柴劈成小块,放进熨斗肚子里,点燃柴火就用扇子猛烈地扇风,直到火焰串起老高,小徒弟啪的一声盖下盖子,一股呛人的浓烟从熨斗烟穸里冲出来,直熏得眼泪直流。

随着缝纫机‘哒哒’地踩着,一条裤子初见了模样,小徒弟提过熏得要命的火烫斗在师傅的指引下慢慢地熨着。待到我中午放学回家,那条裤子经过大师傅的裁剪,二师傅的缝纫,小徒弟熨贴和锁扣眼钉扣子,裤子就做好了。师傅笑眯眯的望着我说:“丫头,这第一条裤子是帮你做的哟,听说你书念得不错,特地奖励你的,拿去试试看合不合适呀?”我开兴极了,拿着裤子就去里间换上了,大小长短正合适,高兴得一蹦老高,任凭老妈劝我要过下水再穿,我就是不听,裁缝师傅劝老妈:“我说东家呀,你就让丫头穿着吧,这娃皮实,那些染料对她不会伤害的,一会晚上放学回来再洗就是了,难得娃高兴。”老妈就由着我穿上了。

我穿着新裤子去上学,惹来同学们的羡慕:“你们家今天请裁缝了呀?真好看,你过年不是没得新裤子穿了吗?”我回答说:“有呀有呀,这一条是老妈特地奖励的,过年的新衣新裤师傅还在做呢?”然后跟着同学们去石坡上滑坡,等我们滑了一圈又一圈的时侯,突然有同学跟我说我的裤子上有两个洞,这可把我吓坏了。晚上回家都不敢去吃饭,扭扭捏捏的挪着屁股进屋。我的不自在还是让裁缝师傅发现了,悄悄地跟我使个眼神儿,我凑过去,师傅小声说:“丫头,赶紧去换下来,趁你妈不知道,我帮你想办法补好!”心灵手巧的师傅把那条裤子的屁股上补上两片半圆形的大补丁,还让踩缝纫机的师傅沿着半圆形的补丁多车了几圈,这样一处理,那条裤子比新的还好看,就象特地添加的修饰点缀。老妈也没罚我,好感激师傅的独巨匠心。

裁缝师傅的手艺在周围颇有名气,但师傅有一股子自己傲气,重名不重利。当时是电影盛行的年代,电影放映员是一位风姿绰约并且还有点妖艳的女人,很多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有一次她下乡来我们村放映,看见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的衣服都极其合身。她就问这是谁的手艺,姑娘说是我们村里的一位师傅。然后这位放映员就找到师傅为其做一件旗袍,师傅答应她了,但说至少要两到三个月才能取。放映员想到也没急着要穿,也就应允了。她让在大城市里的军官太太(闺蜜)带了一块上好的布料,丝绸为底缎带盘花的藏青红绸缎,立体刺绣的工艺更加彰显了料子的质地。师傅接过这块布料,细细的抚摸着,回想见过这么上好的料子还是自己做学徒时见过的。

师傅与师娘商量着怎么裁剪,最后定为立体裁剪,手工缝制,师娘用她娴熟的手法帮其制作盘扣,选用同色的布料包边,这些全是手工。待到放映员来取时,师娘让其试穿看看有没有修改的地方。放映员一穿上,端庄雅致,曲线玲珑,一种从未有过的高贵气质突兀的压制了她原来的轻浮气,散发着冷艳和清秀的风韵来。土裁缝的手艺是精湛的,放映员穿着这件旗袍在大街上一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找上门来做衣服的客人络绎不绝。但师傅还是依然为村民们服务着,只是抽时间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服务。

又一年冬天了,家里又请来了那位土裁缝。大师傅依然是他,不同的是二师傅和徒弟都换了新面孔,听说二师傅今年都自立门户了。这一年里母亲要为大哥和大姐做新棉袄,大哥长得特别快,大哥不能穿的棉袄就顺势给了我。我嘟着嘴巴很不开心,但也拗不过母亲的安排。比我小的小妹也要缝一条背带式的小棉裤,。母亲似乎看出我的不开心,就拿出一块紫红色的灯芯绒布料给我说:“乖,快去叫裁缝伯伯帮你先做吧,一定让伯伯帮你做得漂亮些,这是集市上最好看的布料,比哥哥姐姐的棉袄还贵呢。”我捧着那块布料破啼为笑了,开心着蹦蹦跳跳地找裁缝伯伯帮我做新衣服去。

裁缝伯伯是特别怜爱我的,每年来都是第一个给我做新衣服,看着我捧着的灯芯绒布料,慈爱的摸摸我的头说:“丫头,这布料好呀,别的上等布料八块多一米,这灯芯绒十多块一米呢,伯伯一定帮你做一件所有小朋友都喜欢的款式给你,你穿上保证漂亮极了。”我满心期待的上学去了,在学校里一整天都是开心的。

回家看见那件紫红色的灯芯绒衣服正在案台上,都快做好了。好乖巧漂亮的一件衣裳呀,圆圆的衣领边上镶钳着白色的花边,稍微有点泡起的肩,胸前也镶钳着白色花边,纽扣是用衣服相同的布料包着,还有两个一样有白色花边的荷包,裁缝说还要带回家让婶子在衣领上面绣两朵太阳花。

晚上收工回家,裁缝伯伯把灯芯绒衣服带回了家,婶子用柠檬黄的丝线在衣领上绣了两朵太阳花,花芯是用大红的丝线点缀着,淡雅漂亮。母亲看着这费时又费心思的工艺就说要多给工钱,裁缝师傅说不用了,她婶子是喜爱这孩子的。

裁缝给大哥大姐做的棉袄也是很舒服的,那时侯的棉袄裁剪不是现在的有肩型,是顺着领口直下弯出肩膀的弧度,这样裁剪的棉袄好穿又不勒膀子,还避免了肩缝因缝合的棱角咯肉。

嫁女娶媳妇的人家提前几个月约他上门服务。新姑娘的喜被蚊帐帘子以及小到桌巾,裁缝师傅都会一一缝制好,配上姑娘平时里积攒起来的刺绣,漂亮的喜被枕头让你眼花瞭乱。新嫁娘的嫁妆抬到婆家,七大姑八大姨的无不夸赞裁缝的好手艺!

回忆定格在久远的年代里,还是那阡陌纵横的家乡小镇,一样的绿树红墙黛瓦。但是再也体会不到鸡犬相闻炊烟袅袅的景象,那位手艺精湛的裁缝伯伯几年前也故去了,长眠在养育他的黄土里。他的手艺随着时代的变迁由他的徒子徒孙们带进了流水车间,贩量式的生产出精美的时装,挂在装修豪华的厨窗里。

衣厨里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红的绿的,应有尽有,但我还在想念当年那件紫色灯芯绒,还在想念那位疼我怜我的裁缝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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