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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沉思录

现在,打开“中国知网”,在地方文献数据库目录清单、赣榆图书馆一栏,查353,可见:《程汝明文艺作品选》。

许多年过去了,“作品选”内,和我流落四方的小诗小文,有几首几篇,能活下来呢?我曾在《一种情绪》里这样写道:

按计划,每天写两篇千字以里的小文,但实际操作,一天或两天,才能完成一篇。

选材要严。鲁迅的话写了,贴在书桌对面。开掘要深。吃饭时想,走路时想,入厕,常常一蹲半小时。写完,要将可有可无的字删掉。大师的话,记了整整三十年。初稿三千字,二稿两千字,到最后定稿,常常不足六百字。

重写,费工费时,在原稿的基础上涂改,省事多了。俗话说,懒人有懒法,我自制了个小木尺,宽三指,写稿时就把它放到白纸上,定出行与行的距离。这样,第一稿写完,我就可以在空白处再操作。经过白天,经过夜晚,在绝望与希望,欢乐与忧伤中,行与行的间距在缩小,直至空白处满得不能再满。尔后,我便红笔或蓝笔做记号:哪些文字当留下,哪些文字该淘汰。

写稿的喜悦当在最后,当你面对抄得工工整整干干净净的稿子,你会产生与久别挚友倾心一握的欢娱。我不知道别的作者,怎样与自己的稿子告别,我在稿子送到邮局前,总要把稿子长久按在胸口:我知道,这是我与它在作最后告别,这一别,许是今生今世的一次永诀。不是吗?我收到一张又一张稿费汇款单,但极少收到样报。稿费未花时,我觉得,我和刊出的稿子,还有一点联系,稿费花完了,我和刊出的稿子,断了最后的联系。

许多个落雨的夜晚,许多个风声忽近忽远的深夜,我想到,我那些流落四方的稿子,它们刊出,它们,被人遗忘,它们是我流落四方的儿女我还能找回它们吗?也许有人说,你不是还有底稿吗?是的,是有底稿。

但有一天,我突然离去,这些涂涂改改圈圈划划,布满各式标记的底稿,就是我最亲最近的人,也无法理出,它们出走时的模样起风了,外面在下雨,我想我该是风,该是雨,我发出过声音,我亲吻过大地,在丽日当空,无风无雨的日子,人们也许会把我忘记,但我,确确实实存过,爱过,像我流落异乡的小文,曾打动过一位陌生的天涯之客

今日勾沉、梳理,送它们重新上路,缘于当年功力不济。在这种意义上,也有几丝“首发”的意思。但我还是感念时代,感念那些,识它、爱它的人,是他们,为它网开一面。

如果,有一首小诗,或一篇小文,在我死后,依然在大地上行走,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我也就能,化作一朵小花,年年出现在,我曾爱着的土地上。

20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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