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清冷，四方天色阴沉，北风像个淘气的孩子，在大街小巷里东走西串，一会儿撩撩女人的长发，一会儿掀开孩子的围巾。
这段时间，背了些债务，她，把时间都变成了钱。收拾好东西下了五楼，一出门，便和这肆虐的冷风撞了个满怀，忍不住立起衣领，吸一口气，呼出一圈白色轻烟，雨就在这白烟中悠闲的穿行，回家的脚步更加匆忙了。
此时，包里的电话猛然响起，是他在问下课没有，他在茶楼等她 。微微一怔：他怎么会还在等？中午时，他来电话说路过，约她一起喝茶，她抱歉回道下午要四点下课，没空。不曾想他会准时打电话过来呢！
来不及多想，回了句：“好啊，还有谁？”
“只有我，就等你了。”
“陪你一个人喝茶？还以为你是有热闹没忘了我呢！”她诧异。
挂了电话，不免有点狐疑：他是个聊得来的朋友，可以像兄弟姐妹般不设防的那种朋友。可是，这么刻意的等她相见，却是头一遭。莫不是遇上什么不顺的事，需要倾诉，亦或有什么好消息可以分享？
也顾不上那簌簌的冷雨了，一边猜度着赶到了茶楼。
掀开门帘，温暖的卡座里，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干净而温和的笑意将她一路的寒冷都隔在了门外。摘下围巾帽子落座，却发现今日的他，目光似乎格外的温软清亮。
她打趣道：“什么内伤需要我这心理医生来帮忙啊？”
“哪有？我都身经百战了。”他点一支烟笑笑。
“那是有好消息要分享啦？”她凑上前狡黠的一笑。
对面，那一圈袅袅青烟中依然是摇头，笑容却如浅水般澄净，看得人温温软软的。
她突然感到那眼神中迸发出一份炽热的温度来，心中的某根弦似乎被拨动了，有些疑惑，也有些混沌，却分明觉得那目光中、笑容里有话要说。
她不好意思再盯着他望，只好不做声，低头品茶，目光停留在玻璃杯中那碧螺春上，水中浮动着的那团细细的绿，娇嫩中透着欲滴的明艳，不时随水荡漾，浸染得水更清澈了。
时间像沙漏一般，不紧不慢的流淌着，他却只有一脸的笑意栖息在嘴角，眼神依旧润润的亮着，她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茶叶，天气，还有，晚上还有课。
听到还有课，他肩膀凛了一下，一丝落寞从眼角稍纵即逝，收敛了笑容，赶紧叫服务员点餐。很巧，这时才发现他们都爱吃茄子，于是，她的煲仔饭换了一道菜，心想：这么巧，怎么以前都没发现？
她将自己的菜与他分享，而此时，他似乎没了平日的随意，让她感觉到他客气的推辞中夹着些许拘谨，亦或是失落。她突然感觉面前这个不惑之年的男人像个孩子，一个忧伤而孤独的孩子，想笑，甚至想伸手摸摸他的脸，但是忍住了。
也许，她的匆忙，浇灭了他之前想要倾诉的热情，他偶尔抬头看看她，眼神不再清亮温软，转而深邃如海。 伴着电脑中的搞笑短片，和着筷子轻敲碗沿的节奏，很快就吃完了。静静的等她用完餐，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七点钟的课，他便催促她赶紧准备走，别耽误了。
出了茶楼，天色已暗，冬夜里，街头那惨白的灯光像冷漠的眼睛，惯看几张旧纸被风驱赶着四处奔走，他略显孤单的身影便在路灯下穿过了斑马线，淹没在车流里。她的心莫名的一阵抽痛，怔怔地站定，追望那被车流吞噬的背影，一股空洞和飘渺裹住了她，始终不得其解：他等她一个下午，就为了请她吃一顿饭？怎么没感受到他常见的坦然与满足？怎么心里会有一团斩不断理不清的迷惑？怎么……
困惑，如同省略号般，连成了一串充满遐思的泡泡，随这冬夜的凛冽北风，飘向了远方，远方，远到了没有方向。
这个冬天，这座城市，有多少故事去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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