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米黄色绣有梅花的旗袍,安静矜持地站在商场里,我面前的货架上摆放着两排华美的布鞋,粉嫩的丝绸上绣着蝴蝶,绣着梅花、闪烁着一抹柔光。它们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梦回唐朝”。我困惑着,不知道是不是穿上这精致玲珑的绣花鞋,沿着墨香古卷的文字就能走回那个盛极一时的朝代;就能走上繁华的长安街;就能走进姹紫嫣红,雕栏玉砌后主的御花园。
今夜月华如水,玉簟生凉,独坐竹影轩窗下,心事也又多了几重,很多时候,喜欢把自己放进文字里,放进天之涯水之湄,放进墨香古卷里。泛黄的线装书上写满了过往,清风不识,明月不解,又有谁知道,是谁种了因果,忘了收获?谁又敢否定我不是曾经开在杨妃鬓角的芙蓉一朵?静静地明媚于时光的河岸,暗香浮动了一千多年,依然诗意阑珊。
落笔的心事带着盛唐的瑰丽与繁华从很远很远的朝代款款而来。我看见了浓艳华美的宝马香车,我看见了才子佳人携手步香阶,又是春风得意马蹄急,是谁家女儿罗衣团扇花间戏?那飘扬的裙袂可是杨妃的霓裳羽衣?我还不曾遗忘,画堂烛照秋夜长,谁恐夜深玉簟凉?笼烟蓄雾的明眸,谁的手正垂下鸳帐?飘飞的秋千架上,蝶倦莺啼,谁的心事落红满园缭乱香?
妩媚,武媚,是你的美貌造就了你的卓尔不群吗?一直很佩服你的雄才伟略,在那个千百年来一直教导女子顺从的国度里,你怎么令男权社会的须眉对你俯首称臣呢?你执政的年代里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这千古流芳的大唐气象使你在正史和野史里,都留下了扑朔迷离的身影。你才情艳艳,政治上叱咤风云,谁又能想到你的纤纤玉指却能写出“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这样柔美清丽的诗句呢?一千三百年来,你是历史更是传奇,人间富贵花间露,纸上功名水上沤。你的是非功过,犹如那块“无字碑”一样,任由后人评说去吧!
你乘一叶扁舟而来,仗剑沽酒,一折纸扇立船头,是碎叶城的山水赋予了你豪迈奔放的性格吗?是壶中绿醅激发了你奔放恣肆的才情吗?你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你说“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你敢上九天揽月,诗句慷慨激昂,跳跃跌宕,一如大鹏冲天,狂飙骤起,神笔一挥就是满腔的豪情壮志,真可谓:笔落惊风雨,诗成力扛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千百年来我不知道谁还敢与你的诗句抗衡?
白衫渐远,是谁家女子推开临水小窗,秋水望断了刹那芳华,美目穿越了烟雨千年,她也曾三千宠爱在一身,也曾小饮对眉山,也曾仙肌玉骨美人餐。她的男人赐她为梅妃,并亲笔题写院中楼台为“梅阁”、花间小亭为“梅亭”。
许是清幽孤傲的梅,根本不属于盛唐,不属于奢华的大明宫,于是,那一天她来了。突然出现的杨贵妃,风情万种,百媚千娇,像一朵香艳的牡丹,撩拨着已近暮年的玄宗帝,红纱帐里朱颜暗换,春风里洛阳牡丹如火如荼地开满了御花园。沉香亭的梅花改成了牡丹,她迁居上阳宫。听那边李白锦心,杨妃秀口,霓裳羽衣,歌舞升平,看这边杜鹃无语,青苔凝碧,珠帘寂寂。在一个梅花绽放的季节,他睹花思人,心中暗生一种愧疚,于是差人送去一斛珍珠。她却绝然地将御赐的礼品退了回去,同时退回去的还有一首《楼东赋》。这世间,太多的一眼漠然,知道宠柳娇花拂香风的景致离自己还是远了些,所以一句“何必珍珠慰寂寥”!该是多么的清洁孤傲?冷花淡萼便是梅妃,便是江采萍,干净得如同落入凡间的仙子。
失宠的梅妃用元稹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两句诗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元稹和妻子韦丛的情深意长千百年来一直为人津津乐道。当年太子少保韦夏卿把年方二十的小女儿韦丛下嫁给二十四岁的诗人元稹。彼时的元稹仅仅是秘书省校书郎。但出身名门的韦丛并没有嫌弃元稹。相反,她勤俭持家,和元稹过着齐眉举案,相濡以沫的生活。可是造化弄人,就在三十一岁的元稹升任监察御史时,韦丛却因病去世,年仅二十七岁。诗人无比悲痛,写下了一系列的悼亡诗。最着名就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用世间至真至美的语言来表达对亡妻的无限怀念,似乎世间任何女子都不能取代韦丛。可那个大才女薛涛呢?那个八岁就以院中梧桐树为题,写出“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诗句的薛涛呢?据说在她四十二岁那年,她第一次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前来成都公干的元稹。虽然元稹比薛涛整整小了十一岁,且是名震一时的才子,但他也被这位迟暮的美人深深吸引。两人在一起度过了一年的锦色年华。也曾花前月下过,也曾耳鬓厮磨过。元稹回到长安后也曾寄诗给薛涛,表达思念之情,但他最终也没有回来。
而薛涛对元稹的思念却是刻骨铭心的,她用碧海青天夜夜心等待着能与心上人再度相逢,但她最终没有等到良人归来的马蹄声。暮年的薛涛索性穿起道袍,不再参与任何诗酒花韵之事。过了近二十年的隐居生活,直到与世长辞。
我该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古红颜多薄命?我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当年才女鱼玄机悄悄地在墙上题诗的情景:“云峰满月放春睛,历历银钩指下生。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这题的哪里是诗,分明是一颗玲珑的女儿心!这个才华被着名的花间派词人温庭筠所折服的鱼玄机,后来被温庭筠引见给一位长安的名门之后李亿为妾。岂料不久鱼玄机就被李亿的原配裴氏不由分说鞭打了一顿,没过两天,就逼李亿写下休书,把她轰了出去。我不知道李亿此刻有没有那种“薄命怜卿甘做妾,伤心恨我未成名。”的感慨,他只是暗地里在曲江一带找到一处僻静的道观——咸宜观,又捐出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香油钱,把鱼玄机安顿在那里。虽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无奈李亿受夫人制约,没法前来幽会,过了几年,李亿就抛下鱼玄机,携妻小扬州任官去了,从此一别音容两渺茫。
“莫道恩情似海深,休将恋意筑仙城,一朝风雨花侵落,底事千般枉度春。”文章写到这里我以自己的一首七绝结尾吧!历史的扁舟悠悠穿行了千年,带着轻歌蔓语,余香不尽。无酒,心已醉,无花,叶亦足。光阴嬗递,爱恨匆匆,这世间,太多的刹那芳华,一路走来,数风尘,翻日月,欢喜少,寂寥多,指尖轻触流光泄,眉间漫拢怅怀歌,闲庭露冷桂花落,人世繁华深望过。不如且随风行,且伴云吟,且逐流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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