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睛再次遇到天翔,是那一年的春节。
每年过年,总是子睛最冷清的日子,自从她的恋人刘堂走后,撇下子睛一个人孤零零的。有家的那些朋友一家人团聚,而子睛这个飘零在他乡的人,只能一个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穿行于书店和展览馆打发时间。因为只有这两个地方宁静些,子睛喜欢那里的气氛。
父母早已过世,子睛也早已习惯外面流浪的生活。起初,哥哥还打电话说让子睛回家过年,可是按习俗女孩若是结了婚是不能回娘家过年的,尽管子睛还未婚,那个尖酸刻薄的嫂子的脸,子睛更不想看到。慢慢地,哥嫂他们似乎也忘记了子睛的存在,只是一遇到用钱的时候,他们才会想起她。一会是侄子考上大学,一会是侄女结婚,不用直言,子睛就心领神会地汇款给他们,哥嫂这个时候会偶尔来一句:常联系啊!
“常联系!”联系就是想从子睛那里捞钱,好像子睛欠他们似的。
北方的冬天,时常刮起嗖嗖的北风,雪花也不定时会飘舞,子睛喜欢飘雪的日子,喜欢看雪寂静的飘零,晶莹剔透毫无声息。子睛生活的那座城市,市中心有两个以山命名的公园,一个叫双凤山公园,另一个叫双峰山公园,两山海拔不同却是咫尺相望。那年初一的早晨,子睛起来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站在租住的小房子里望着窗外依然飘飘洒洒的雪花,心却飞向了那一片洁白。
双凤山曾经是子睛的伤心地,许久她没有再踏入,这次她选择了与双凤山一路之隔的双峰山,那里更具原生态,去那里看雪应该是惬意的。那里平时人就少,子睛不想踩着别人的脚印去看雪,她喜欢嘎吱嘎吱踩过后留下的脚印。
或许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昨日的梦里,双峰山的雪是寂静,山路右侧有一串脚印,左侧是静态的,没有谁打扰过。
山路蜿蜒,雪霁后的双峰山,宛若是一位身披白绸缎的睡美人,山路两侧有嶙峋的山石早已穿上厚厚的白被子,裸露出刚毅的美。时而半掩半现的松柏,雪压枝头依然傲立,绿白相间充满情趣。喜鹊和麻雀或许是听到了子睛的脚步声,扑楞楞从枝头飞起,一条弧线消失在丛林里。
仰望着鸟儿自由自在地飞翔,子睛此时此刻也希望自己是拥有一双翅膀的鸟儿。
“喂,那位女士不要往前走了。”
子睛对面站着一个手拿相机的男人。
还没等子睛搭话,男人接着说:“前面雪太厚了,我刚才就差点陷进去。”
子睛停止了脚步。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子睛,眼里似乎有一丝惊喜。
子睛有点不知所措。“你不记得我啦?五年前双凤山公园。”男人继续打量着子睛说。
双凤山公园是子睛与曾经的恋人刘堂常去的地方。她怎么会忘记,那里留下他们的影子和脚印。春天一起爬上山顶,一路上野酸枣树开着黄色的小碎花,藏在绿叶间偷看着他们牵手。风吹来,一缕花香飘过沁人心脾,蜜蜂在野酸枣林间飞来飞去。
夏天,山顶的凉亭是他们喜欢被山风吹拂的地方,刘堂总是细心的给他准备矿泉水,刘堂不许她喝其他饮料,说那样对身体不好。秋天,刘堂会钻进野酸枣林里,摘好多野酸枣给子睛,说给子睛开胃多吃饭长胖些,那时候子睛偏瘦,瘦得像一阵风就会把她吹走,刘堂希望她胖些,健康些。冬天,他们爬到山顶,看山脚下这个城市的雪景,那时候刘堂的怀抱是那样的暖。
也就是在那样一个冬天,刘堂的怀抱变得永远那么冰冷。
双凤山山脚下躺着一湾有诗意名字的湖水:烟雨湖。每年冬季,那里就成为一个天然的溜冰场,爱好溜冰的市民,如一只只轻燕在湖面上飞。孩子们放了寒假,那里便成了他们快乐的天堂,成群结伴的一起飞舞在湖面,宛如一只只小精灵,嬉笑声回荡在那里。
那天,他们两个人手牵手正走在湖边,一声“有人落水啦?”止住了嬉笑声。刘堂来不及多看一眼子睛,扑通跳入冰冷的湖水里,落水者得救了,可是刘堂却永远再也没有醒过来。
打那以后,子睛一病不起。后来,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刘堂把她搂在怀里,让她一定好好活着,不然他永不安心。
子睛沉浸在那段忧伤里,呆立。因为之前一路上一直看雪,子睛一时出现了看不清晰对方模样的瞬间,再凝神一看,刘堂的影子又出现在眼前,确切的说是刘堂的那个复制品。子睛心里一慌,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是你啊,天翔大哥。”子睛面带微笑。
记忆回归到五年前。
春天来了,北国的春天春寒料峭。刘堂走了,永远的走了。子睛的状态稍好些,她就时常会去烟雨湖前发呆。刘堂的微笑和声音在眼前在耳边不停的出现。泪水打湿子睛愈加清瘦的脸,远处飘来凄婉的箫声,“刘堂,是你吗?”只听得一阵风吹过。子睛喜欢箫声,也正是箫声为媒他们两人才相识的,一起走过相依相爱的三年,结婚的日子都定好了,可是刘堂却没有等到子睛穿婚纱的那一天。
子睛飘忽着,双脚滑到湖岸边的水里。一只手紧紧地抓牢她,“小姐你没事吧?”
子睛仔细打量紧紧抓住她手的那个中年男人。活脱脱就是刘堂的再现,难道是刘堂复活吗?子睛呆在那里一脸惊愕。男人中等身材,一双温暖略带惊恐的眼睛,一身休闲装,手的温度已经传递给子睛。
“年纪轻轻的,怎么想不开呢?”男人温和地说。
子睛只是淡淡的微笑,微笑就是谢意。
“送你一件礼物。”男子依然温和地说。
“你看,你微笑起来多好看。”男子从旁边的画夹上取下一幅素描递给子睛。
画里的子睛微笑着,确如刚才的那一抹淡淡的微笑那么美。
“请你不要见怪,我一直在这里写生,可是我从来没有看到你笑过,我是想象着你微笑时的样子临摹的。”男人的想象力蛮丰富,子睛想。
“我叫天翔,自由职业。”男人主动介绍。
听到天翔这个名字,子睛似乎有些清醒,刘堂走了五年了,尽管她不愿接受现实。
“原来世界上竟然有长得那么相似的人啊!”天翔听了子睛的故事感慨到。
“子睛,刘堂一定希望你好好生活,他在天上看着你呢。”天翔像一个哥哥劝慰子睛。子睛对天翔产生了一种感情,依恋和怀旧各半,子睛心里明白,是因为天翔太像刘堂了。
子睛发现自己心里这个秘密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双凤山公园。
太阳继续升高,双峰山似乎也醒了,陆续有人进入公园。天翔和子睛相约走进山脚下的那家热饮馆。
简约的风格,里面有些冷清,不过还是有一股暖流,从山里的温度一下子进入屋子像是春天。子睛喜欢的那首英文歌“Right Here Waiting”正在播放。
“咖啡还是茶?”天翔依然温和。“一杯白开水。”子睛边说边想,他不是刘堂,刘堂只许她喝水。
“不试着换换口味?”子睛一愣。“他只许我喝白开水。”天翔还是一脸温和。
“暖和些了吧?”天翔微笑着看着子睛。
没等子睛回答,“我带你去个地方。”
子睛像被一块吸铁石吸引一样,随着天翔走出热饮馆。
“欢迎再来啊!”老板微笑着说。
街上陆陆续续的车辆和行人,年过去了,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天翔像个孩子,拉起子睛的手就跑,子睛幻想着是刘堂那双温暖的手,和他一起奔跑着。
展览馆已经有寥寥的参观者,外面贴有公告,春节期间每天上午开馆,下午休息。
“你看。”天翔把子睛拉到画展前,子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这一小片区的人物画像,几乎都是子睛。作者介绍是天翔,原来他是画家。与媒体上那些搞艺术的人的打扮不同,天翔有自然不加修饰的艺术气质,子睛重新审视着天翔。
一有机会,天翔就会带子睛去看画展,讲述他的创作灵感,子睛从他身上吸取着养分,天翔一直说子睛是气质女孩,天然的不加修饰的一块美玉,子睛只是微笑,她喜欢沉浸在他的画里,喜欢听他讲述写生时遇到的经历,还有人和事。但是每次子睛怎缠着天翔带她一起写生,他总是不肯,只有那时会收拢一些微笑,子睛不敢多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子睛觉得对天翔有种恋恋不舍了,是对刘堂的背叛吗?子睛常常会自责,她一直以为除了刘堂她不会再爱上另外的男人,可是天翔就像一块吸铁石牢牢地吸住了她。
而子睛在天翔心里,是一个天仙,虽说子睛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但是子睛的美是骨子里的气质美,子睛总会给他创作灵感,他喜欢子睛的淡淡的忧伤,喜欢子睛透着清澈的眼神,喜欢子睛不争不嗔不怒,他说子睛身上有林黛玉的病态美,如果爱了,病也是美的。
天翔的爱妻是十年前一次随他外出写生不小心坠下山涯而亡的,看到妻子当时的惨状,天翔有四年不曾拿起画笔。他以为他废了,妻子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无名小卒时,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他,他们夫唱妇随,没想到他刚刚有名气妻子就遇难。他遇到子睛那年,是他再重新拿起画笔一年间,他画美好是对妻子最好的怀念。这也是他不肯带子睛去写生的理由,他不想子睛有什么闪失,他已经失去了一位挚爱。
子睛那段时间一直忧伤在烟雨湖边,天翔也陪着子睛忧伤。他也想到了离去的妻子,是子睛的神或形不知哪里有那么一点点与妻子相似,子睛是上天派给天翔的礼物。
那天,子睛又在梦里见到了刘堂,她告诉刘堂她喜欢上了别人。梦里刘堂微笑着对她说:“傻丫头,那是我派去照顾你的,你一定好好珍惜噢!”子睛哭着喊着刘堂的名字,刘堂说:“如果你不幸福的话,我也不会安宁的。”
子睛把她的梦告诉天翔,天翔抱着子睛说:“我就是刘堂派来照顾你一辈子的。”
好的爱情是可以互暖的,好的爱情是两个人两颗心的相依。
一年后的春天,子睛做了天翔的新娘,那一年子睛28岁,天翔40岁,祝福他们幸福永远。
(原创作者:东栏一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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