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无设防,终于得到了街坊邻里的一次真诚的总回报,那是2004年农历2月18日,我的母亲在县城我的家中病故(享年76岁),我把母亲用锣鼓丧歌挽留了4天5夜后,按照母亲的遗愿送他回老家与先一步去了的父亲葬合墓,用汽车把母亲的灵柩送回宝丰镇老家。
那天早饭罢光景,从汽车上把棺材卸下,改换轮杠人工肩抬,棺材一进入母亲居住了半个世纪的上街,半公里的街面上,街坊邻居欢迎我母亲回老家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烧化纸钱的烟雾缭绕,与鞭炮燃放的硝烟同时在街面上荡漾蔓延,摆设接灵的路桌近三十桌,桌上放的有水果点心,白蜡水酒,香表冥币。
乡亲们敬了我母亲的亡魂,我得当面表示感谢,我这二百多斤重量肥胖的身躯一次次当街跪下磕头,在这家门前才起身,还没伸直腰板,立即调头向那家门前跪下······此外,还得答谢设桌的街坊邻里各一份礼物:一条香烟,一条毛巾。
路桌的花销成本大约10元左右,我还转去的是那个成本的三倍多,虽然还是有算计、亏本之嫌,但这是街坊邻里瞧得起我母子,给了我母子很大的脸面与荣耀。因为故乡在我母亲这样回来之前,有一位我本家当局长的叔叔从县城也这样回来,经过精心组织才有母亲一样谢世后的高规格待遇呢。
母亲的心无设防到此终结。
我的心无设防到母亲心无设防终结之前,已经早早开始。因为我的身体是母亲给的,血管里流淌的更是母亲的血液,何况在我成人之前,从没有离开过母亲左右,受的是母亲一言一行的熏陶,母亲的心无设防的基因渗透于我的脉管和五脏六腑。我清楚地记得,我的心无设防从小学五年级已经开始。
五年级教语文的李老师,是位有很深厚汉语言文学功底的老教师,只是鼻子生得比常人高了许多,师生们背后都谑称为李高鼻。和我同在上街的几位同学抱怨李老师家庭作业布置的多,大家决定都在作业本上写“李高鼻”,以示抗议,约定相互是指头拉钩有约定,明天早晨都这么交作业。
可是,到翌日早晨,同学们交的作业本上都没有“李高鼻”的字样了,唯独我的作业本上清楚不过地留下了那字样。这几个字,把李老师惹得很恼火,放学了,把我单独留下,追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写?我横直说不出来任何理由,只是放声哭泣,但心里还在想不当叛徒出卖同学。谁知道原来是那几位同学做的套子,背开我后,就把写有李高鼻字样那一页作业撕掉了。我没有那个心计,只好任老师狠尅,生气地看那几位同学事后捂着嘴巴吃吃笑个不停。可是我依然不明白同学们笑我中了他们的套子,而是想他们是笑我挨了老师的狠尅。
后来我长大成人,才明白我早在小学时候对他人已经心无设防。走上专业文艺创作之路以后,为了在心灵上补偿对李老师的歉意,专门以李老师为主人公写了一篇散文《操琴人》,发表在1982年的《中国教育报》上。
1964年我在故乡宝丰镇中心小学以优异成绩毕业,升中学的考试成绩也很好,但是街镇书记说我是黑五类子女,坚决不许升中学。他说,“让历史反革命的娃子读小学是共产党的宽大,中学再不能培养黑五类子女。”街镇书记的话就是那一方天地的圣旨,从此我就辍学。正式开始吃心无设防的亏。
(写于2010年2月26日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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