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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少妻的鲁讯与许广平

1898年,许广平诞生在广东番禺的一个极有名望的家庭里。其祖上,曾做到过浙江巡抚的大官。许广平家底殷实富足,其母还且是个能诗能文的知识女性,所以,许家算得上是个名门望族的书香家庭。

当时社会的文化氛围,纯是封建礼教占着主流地位。人们喜欢给女子裹足,认为女人只有拥有了“三寸金莲”的小脚,才是女性之美的唯一评判标准。许广平的父亲顺应当时社会人们的审美观念,在许广平年幼之时,就硬要给她缠上小足。许广平却抵死不从。无奈之下,他的父亲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许广平长到及笄之年,父亲要给她圆了早就定好的一门娃娃亲事,许广平又是扺死不从。声称父亲要是一定要给她完了这门婚事,她就一头撞死在娃娃夫家的门庭前,为此,他的父亲又只得作罢。许广平夫家得知许广平家里悔婚,便将官司打到了衙门,硬逼着许广平嫁到他们家去,许广平是以死相挟,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弄得衙门里的父母官也无可奈何,只好默认了许家的悔婚行为。

这时候,时代已经走入二十世纪之初的岁月里,西风东来,中国社会民智渐开。许广平已经和当时的许多年轻人一样,目睹清朝未年社会的黑暗腐败,立志要成为一名改变中国社会的有志青年。1917年,许广平独自北上京都求学,大开眼界,积极参与各种学生运动,并成为了学生运动中的一个骨干份子。在大学课堂里,许广平还经常聆听当时思想先进的、在社会上有名望的学者和老师的演讲与授课。就在这过程里,许广平认识了鲁讯先生。

许广平初识鲁讯,是在北京师范大学读书的时候。她曾经这样记录与鲁讯初识时的情形:“上课铃刚响,教室里进来了一个黑影,个子不高,头发却有两寸长,根根硬挺,好似怒发冲冠。衣服裤子上到处都是补丁……” 面对这样一位老师,惹得底下的女学生们顿时轰堂大笑。这还不算,这位老师在讲课时,还总喜欢上窜下跳,极似一头还没被人驯服的狮子一般。

鲁讯给许广平的初次形象,尽管如此滑稽可笑,但他讲的课,却让许广平和许多学生十分着迷。以至于到了后来,凡是鲁讯讲的课,教室里总是坐无虚席。鲁讯讲得深刻有味,学生们听得津津乐道,收获甚多,许广平更是沉醉其中,欲罢不能。到了后来,每有鲁讯的课,许广平总是坐在第一排,自始至经认真聆听,时时刻刻细心体味。

就这样,鲁讯先生在课堂上讲得多了,许广平在课堂下也就听得多了。斗转星移,时日一长,鲁讯的个人魅力在许广平的心里渐种渐深,爱慕先生之情,自然而然,也就在她的心里不知不觉滋长了起来。经于有一日,许广平忍耐不住自己地给鲁讯写下了第一封信。许广平在信中写道:“先生,有什么法子在苦药中加点糖分?有糖分是否就绝对不苦?”

第二天,许广平就收到了鲁讯的回信。鲁讯在信中回复道:苦药加“糖”,其苦之量如故,只是聊胜于无糖。但这糖就不容易找到,我不知道在那里,只好交白卷了。”鲁讯先生这一幽默而又极富内涵的回信,一下子让许广平觉得,她与鲁讯之间的距离近了许多。自此以后,俩人开始了长达好几年的书信来往,最多的时候,一个月之内,竟然写下了二十二封来往的书信。俩人间的称呼,也从刚开始时的“先生”,变成了“我的害马”、“我的”、“我是你的”这样的昵称。到了这个份上,许广平与鲁讯之间的感情之花,已经盛开得相当茂盛了。以至于鲁讯在给许广平的信中,竟有了这样的话语:“我寄你的信,总要送往邮局,不喜欢放在街边的绿色邮筒里,总疑心那里会慢一点。”

读者朋友们,笔者始终觉得,人是情感的动物。人与人之间,但凡因相悦或爱慕生发出了爱恋,无论是豆蔻年华的少女,爱上了两鬓斑白的老汉,还是青春年少的学子,爱上了博学多才的老师,只要相爱的双方出自真心,就都应该给予肯定,予以赞许。爱不分年龄,不分学历地位。爱本身是人世间一件甜美的事情,有了爱,人间才会充满幸福,世界才会充满快乐。但是,世俗的力量,却总排斥那些老夫少妻的爱,排斥师生之间的爱。觉得这样的爱,是有失人间伦理的,有违师生道德的。特别是在当今社会,如若生发出了老夫少妻之间的爱,学生老师之间的爱,更会遭受许多人的鄙视白眼、遭受许多人的呵斥讽刺。其实,这真是人世之间的一大怪异。爱情本身是人类社会生活里最纯粹、圣洁的一种情感活动,不掺杂任何功利、世俗的目的,爱就是爱,无分高下,不分卑贱。但功利化、世俗化的社会氛围,就是要在爱情里掺上些利益得失的思考,让爱也变得世侩庸俗起来。当今社会有如此现象,我们就更加可想而知,近百年前许广平对鲁讯产生爱恋之情,在当时的社会里,就成了件多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了。

许广平对鲁讯先生的感情是真的,鲁讯先生对许广平的感情,自然也是真的。俩人之间的感情已经走到了这一地步,鲁讯却始终有徬彷踌躇的举措,没有明确表示过要和许广平生活在一起,这令许广平十分不解。她是个敢爱敢恨的人,爱了,就希望能早日走到一起。直到“三一八”惨案暴发,才让他们俩人的爱恋,有了一个较好的突破口。

当时的段祺瑞政府残酷镇压学生运动。三月十八号当天,段祺瑞政府出动军警,打死四十七名学生,打伤二百多人,并在日后四处搜捕进步学生。值此血色恐怖之际,鲁讯先生勃然大怒,不顾生死安危,毅然将许广平等进步学生,藏匿在自己居住的胡同和居所内。针对北师大杨荫榆校长迎合段祺瑞政府,想将北师大进步学生交给段政府的做法,鲁讯愤然辞去北师大讲师之职,一门心思袒护起这些学生来。

许广平获得鲁讯先生的保护,住在鲁讯北平的家里,同处在一个屋檐的日子里,俩人间的感情与日俱增。但是,尽管如此,鲁讯却始终不提迎娶许广平的话题,与许广平相处一起,也始终不突破男女大防的界限。这让许广平疑惑重重而又焦虑不堪。许广平哪里知道啊,鲁讯在婚姻这个问题上,是有他的难言之痛的。

早在鲁讯留学日本的时候,鲁讯的母亲曾用“痛重速归”的方式,迅速召回鲁讯。鲁讯急急赶回家中后才得知,所谓母亲病重,原来是假的。母亲只是为鲁讯包办了一场婚事,将一个目不识丁的小脚女人一一朱安,硬浱给了鲁讯,要鲁讯娶这个陌生的、一无感情基础的女子为妻。鲁讯母亲年轻时就守寡,独力抚养鲁讯兄弟仨人长大,着实不易。面对这样的母命母恩,鲁讯实在就难违所命了。尽孝之心,可是中国传统文化里的一个极大命题啊,百善孝为先,谁还敢抗衡了如鲁母这样苦命女子对儿子的婚姻安排?无奈之下,鲁讯只好硬着头皮与朱安结了婚。但是,新婚第三天,还没与新娘有过任何肌肤之亲的鲁讯,便迅速回了日本。自此以后,鲁讯重回国内,定居京都,一二十年来,鲁讯从不回家,从不与朱安去过实质性的婚姻生活。也不敢与朱安摆脱了这层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一怕伤了母亲,二来,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鲁讯如要提出与朱安离婚,恐怕就直接置朱安于生存的死地了。朱安是个旧式女子,奉行封建礼教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婚姻信条,尽管深知鲁讯不喜欢她,却无怨无悔,甘愿终生独守空门,始终守着鲁讯妻子的空头名份,将一生幸福,抛掷在了漫漫守候的无尽岁月里了。

鲁讯在浙江绍兴的乡下,有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处在盛名之下的鲁讯,是不敢去动另婚再娶的念头的。鲁讯徬彷不已,可许广平不管这些。有一次,许广平与鲁讯彻夜长谈,得知鲁讯在浙江绍兴的乡下,已有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许广平不思后退,反而替鲁讯下了决断。1925年10月,许广平在媒体上公开发表文章,公开了她与鲁讯的恋情,并表明心迹,不惧于社会的压迫、冷漠,止将一门心思向着爱的方向奔驰。

许广平在媒体上公开了与鲁讯的恋情,社会舆论一时大哗。鲁讯的亲弟弟周作人,就公开发文讽刺自己的兄长,说:“极力鼓吹民主与人权的周树人先生,居然公开纳妾,这简直就是跟和尚带头开荤,却鼓励信徒吃素一样,讽刺至极”。大家知道,鲁讯与这个弟弟,始终是“很不感冒”的。俩人虽是亲兄弟,但由于个人思想观点,人生价值观的不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视同路人一般。俩人虽然都在民国文学史上留下重名,一个却是民主革命的先锋,是一把以笔从戒的“投枪”,是宣扬先进文化理念的“马前卒”,一个却是歌颂旧有文化的保守者。周作人到最后,竟然坠落到投身日伪北平政府的名下,去做了一名日寇侵略者的帮凶。

周作人讽刺自己的兄长,却没想过鲁讯与朱安结婚,均是封建礼教文化的受害者。缔结婚姻的前提是爱,是幸福,是快乐,享受婚姻的结果,同样也是爱,是幸福,是快乐。鲁讯的母亲却用包办婚姻的方式,硬将一个目不识丁的小脚女子,捆绑在具有了先进文化意识的鲁讯的生命里,鲁讯的生命里,还能拥有一生的幸福与快乐吗?有人曾经这样说过,生活里,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可以将就,唯独身边的枕头人,却不可以将就。这是因为,身边的枕头人,是自己生命里的另一半。自己生命里的另一半人,就必须要与自己的个性情趣相投,人生志向相近。唯有如此,俩人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共拥在一个被窝里,才能伉俪情深,琴鼓相谐,白头偕老,永涉爱河。封建礼教的文化理念,却不顾人们个性张扬里的这种渴望,止将一对男女胡乱地搭配在一起,以性的交媾来完成人类传宗接代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人类的爱情命题,让人类皆大欢喜了。这样的文化理念,实是殛灭人性的,又哪儿能让人真正地过上幸福快乐的婚姻生活?

许广平将与鲁讯的恋情公之于众,社会舆论大哔,不但鲁讯的亲弟弟发文公开讥嘲,许多文人墨客也极尽嘲讽之能事。面对这样的舆情,鲁讯却不做缩头乌龟。鲁讯对许广平坦言:“我先前偶一想到爱,总立即自觉惭愧,怕不配,因而也不敢爱某一个人。但看清了他们言行思想的内幕,倒使我自信,我决不是自己贬抑到那么样的一个人,我可以爱!”从这段话里,我们当能体会到封建礼教的婚姻文化,曾经那么深深地伤害到了这位思想大家,甚至已经挫灭了他想大胆去爱一个人的做人权利。当鲁讯明白了“决不是自己贬抑到那么样的一个人”,深信“我可以爱”的道理以后,鲁讯便放下以往在婚恋观念上“不胜徬彷”的心态,于1927年10月,和许广平在上海公开同居了。1928年许广平怀孕以后,鲁讯便与许广平正式结婚。其时鲁讯年已四十七八,许广平才刚刚三十而立。以年龄来说,鲁讯与许广平的婚姻,可真算得上是一对标准的老夫少妻。

许广平与鲁讯结婚以后,就全力以赴地支持起鲁讯先生的文学事业。其实,他们俩人的结合,原本就以人生的共同情趣作为前提。鲁讯手握如椽巨笔,为的是要喊醒这个国度里正在沉睡的万千迷糊生灵。许广平的人生追求,同样是向往光明,撼醒民智,以图中国有一个越来越美好的明天。俩人志趣相投,自然就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使得鲁讯生生的文学事业,一如锦上添花一般,愈发佳作频发,声誉日隆,名望更盛。

有人说,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温柔贤淑的女人在全力支付着。这话用在鲁讯与许广平这对伉俪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许广平与鲁讯结合以后,几乎将鲁讯从事创作外所有的身后事,全部承包了。无论是日常生活里的买、吃、烧、汰,还是鲁讯创作过程中的整理、眷稿、寻找资料、收发信件诸种事情,全由许广平一手操办。这使鲁讯能腾出更多的时间,集中精力用于创作。爱情生活的滋润,也极大地激发了鲁讯的创作热情。所以,婚后的大部分时间,鲁讯都耗在一门心思的创作过程里。常常,鲁讯会一整昼一整昼地待在二楼的书房里写文章。许多时候灵感一动,鲁讯会大半夜大半夜地待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所以,与许广平婚后的数年,就成了鲁讯文学事业上的最鼎盛时期,许多重要的作品,许多标炳世册的如椽巨著,都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完成的。

文学创作,其实是件很伤身累神的事情,特别是写批判社会现实思考深刻的文章,更是一件呕心呖血、苦尽心神的事情。与许广平结婚以后,鲁讯的创作又那么高产,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这让鲁讯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伤害。1936年10月,鲁讯先生因患气胸疾病,没有来得及及时救治,不幸与世长辞。是时,鲁讯享年55岁。

临终之时,鲁讯握着许广平的手说:“忘记我,管自己的生活。”这是鲁讯先生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一句遗言。鲁讯把自己毕生的精力,关注在这个苦难深重的民族身上,关注在这个国度迷糊众生的唤醒身上,临终时,却把自己最后的一份精力,关注给了自己一生最最挚爱的女人身上,只望许广平日后能好好生活,将他忘掉。可想而知,许广平才是他此时此刻最最关切的一个人。这是他们一生挚爱,在鲁讯心里最最刻骨铭心的真切写照。弥留之际,鲁讯肯定是在想着,许广平毕竟才三十多岁,以后人生的路还长着呢。他已撒手人寰了,他的未亡人,唯有把他忘却,才能好好地生活下去。这样的心态,是最能体现鲁讯是真正关爱许广平的心迹的。

然而,鲁讯离世以后,许广平就真的忘记他了吗?没有,一点都没有,鲁讯早已融进许广平的生命里去了。鲁讯离世以后,许广平耗用大量的心思、精力,整理鲁讯先生的遗稿、信件、书籍,编撰出版鲁讯年誌、文集。使得鲁讯先生的文学活动、生平事迹得于完整地保存在了这个世上,为发扬鲁讯精神,壮大我国的文学事业,尽心尽力,躹躬后瘁。

笔者行文至此,十分感慨地悟识到,人世间,鲁讯先生与许广平的爱情,才是最最纯粹的、最最完美的爱之结合。他们双方,都把自己的爱走到他们各自的生命里去了。他们不因年龄的差异而不走到一起来,不因世俗的非议而在爱的面前怯步。因共同的志趣而共同奋斗在我国的文学事业上,即使所爱之人先撒手人寰,后继者却仍前仆后继,将所爱之人的事业继续发扬广大。这才是爱的至臻境界,这才是情的完壁无瑕啊!

长文在上,是很难获得多少阅读量的,笔者也无所谓了,只是一份兴趣使然,想写,就写了,想发,也就发了而已。

评分:9.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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