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这大半年时间里,奶奶总是小心的跟我们说话。 ”
(本想作新文以作怀念,但是想来想去,如今纷乱的情绪和生活的压力,着实也无心让自己陷入更加压抑的情绪,索性用此旧文也罢。而思念常新,怀念依旧。)
到今天,该是奶奶去世百日还多了。 近来奶奶频繁入梦,梦中多是白发苍苍,依然是得了老年痴呆之后不太记得人的样子。 或是在跟我母亲搭茬,捂着脸偷偷笑,或是自语些别的。 每次梦中初醒,总会不自禁微笑,脑子里想:奶奶真是老了,糊涂成这样了,当真是老小孩一样。 要过好一会才恍然过来,其实奶奶已经去世了。
除了在葬礼前晚上和葬礼中自己痛哭,大部分时间其实也不怎么想奶奶。 许是自己潜意识总是不愿相信奶奶终于去世了这个事实,所以才屡屡在梦里见到奶奶,且梦醒后都还下意识的反应不过来已经是从此幽冥两途。 奶奶已经葬在了那个黑乎乎的狭小墓穴里,从此再没有阳光照在身上,只有那无尽的黑暗。
我担心奶奶会害怕的,就像在北京这大半年时间里,奶奶总是小心的跟我们说话。 在她的眼里和脑子里,我们都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了。 奶奶总是想着找她娘,还有她的兄弟姐妹们,总是一个人坐在屋里对着空气不停的说话。 那时候,我经常表现的不耐烦。 因为那时候有一年多自己不坐班,心里总是有着很多的担忧和压力,于是脾气就慢慢变得急躁,总是容易激怒,容易跟家人没好脸色。 我总以为,奶奶能等到我生活好转起来,好好供养着他们几个老人。 我总是这样想,总是不愿意相信奶奶会去世,我总以为奶奶应该活到一百岁,甚至更长。 我也一直都在逃避这个事实。 可是,这一年我是让奶奶在北京呆的更加害怕了。 她一定是一直在担心着被自己父母兄弟都扔下不管了,放在了陌生人这里,所以才那么小心的跟我们说话,有时候还在看着我们的脸色。 我觉得奶奶心里一定是在时时担心着的,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亲人,也担心在我们这里惹我们嫌弃,所以总是表现的小心翼翼的。
奶奶总是在央告我们,让我们送她去找自己母亲或者兄弟,。 有时候我会答茬,可多了就不免开始不耐烦。奶奶慢慢的就不再跟我说这些了,只是自己在屋子里自语。 父母可能已经习惯了奶奶这样,也不太去搭话。 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想,奶奶这样会呆的很害怕。 在那段时间,其实奶奶更像个小孩,像个被父母家人扔掉的小孩,满心里想必都是担心吧?还有寄人篱下的一种害怕。 可我那时候根本没这么想过。
直到听到奶奶去世,到奶奶下葬那天,看着砖头黄土一锹一锹地掩埋住墓穴,看着那阴冷的地方逐渐被黄土掩盖,再也不透一丝光线,我才开始想,奶奶会不会害怕?是不是在那寒冷的冬日里觉得很冷? 在那个又黑又冷的地方,里面掩埋的另一个人,奶奶后来改嫁过去,被我们叫做爷爷但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且早早就去世的人,奶奶肯定也不记得更不认识了。 奶奶必定会害怕那个黑暗且狭小的地方吧。 那里更看不到自己的亲人,而且连一丝光线都也看不到了,奶奶只能对着黑暗喃喃自语。 我这么想着,忍不住就泪流满面了。
我一直不太相信人死后会有什么光亮的天堂或者冷厉的地狱,我只是觉得,人死后,他的灵魂必然还会存在好长时间,会继续重复着生前自己重复做的一些事情,直到慢慢的灵魂飞散开,然后什么都不再存在。 可是,我总是担心着奶奶还会继续在那黑暗阴冷的狭小空间里,继续满心害怕和担忧着思念自己的父母兄弟亲人,继续一个人说话。 一个没有任何光亮照射和声音响应的地方,是多么的寂寥和可怕。 可是我再也看不到奶奶了,不能再有任何机会缓解她的害怕。除了梦里。
我开始抄金刚经。 我是不太信这些的,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寄托或者信念来坚持什么才看看经书拜拜佛。 可是,现在我宁愿相信真的有佛,那我就可以信赖着金刚经的文字,受持读诵抄写,可以让奶奶去往一个没有悲伤恐惧的乐土,从此安详宁和,哪怕把生前一切都遗忘得一干二净也好。 我只是想让奶奶以后都不再那么担心和害怕什么了,可以如经文所说,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梦想,度一切苦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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