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炎热的盛夏,我漫步在公园碎石小路,似乎能听见水塘中孑孓喘息的声音。肉垫踩在被晒热的碎石上很痛,与多年以前见到凌羽的那个冬夜形成鲜明反差。
“你叫什么名字呀?”凌羽问,“你找不到家了吗?”
我摇头,淹没掉半截腿的积雪令我身心俱疲,面前的女孩子带着毛线帽子,夹杂着雪花的北风将她脸吹的红扑扑的。
我舔舐掉毛发上的雪花,她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望着我,端着快餐店的热咖啡。上腾的水汽令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倍显迷离。
趴在公园的长椅上,任由炽热的阳光洒在身体的每一寸毛发上,熠熠生辉。
凌羽抱起我,可是我的身体太脏了。我试图挣脱她,她的手实在很冷,正逐渐带走我身体的热量。但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并且我还不想去伤害她。
“既然你没有名字我来帮你取一个吧?”她说,“叫什么好呢?就叫hope吧?怎么样,你觉得还喜欢吗?”
她将自己的粉色的毛线帽子摘下来,把我放进去。我可以看清楚她的脸,那双眼睛令我心醉神迷,并非它很好看,而是流露着温柔,那种能在12月的夜晚中温暖我的力量。
“好啦,走吧!回家帮你洗洗澡。”被装在帽子里的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怅若所失的语气令我恍惚,摇摇晃晃中,她的丸子头和整齐的前额发似乎在梦中重新出现。
我最好的朋友花儿出现在视野里,她是一只母猫,喜欢用爪子拨弄耳朵。
“我来陪你一起晒太阳吧?”她说,“不然,我陪你聊聊天。”
她跳上长椅。
我想起很久以前,曾问她是否认识特别温柔漂亮的女孩子。当时她与其他猫的回答一样,说我是个笨蛋。
那时我还不知道凌羽的名字。
她的家是一间出租屋,面积不大,卧室里有很多可爱的摆件,墙上挂有她漂亮的照片。
凌羽从冰箱中拿出很多食材,除了鱼以外我都不认识,而且也没吃过。她系上围裙,笨手笨脚地做了好多菜,浓烈的油烟混合着调料味和糊味,唯独没有菜的味道。
她独自喝酒。
“回到树洞吧,”我说,“我有点热了。”
“好呀,”花儿说,“我想我们得找点吃的。”
我在凌羽的脚边转悠,趴在她的嵌着布偶的拖鞋上。她忽然放下罐装啤酒,将我抱起来。
“hope、hope,对不起,把你给忘记了,你也饿坏了吧?”她边说边用另一只手夹起一条鲤鱼放在碗里。
“希望你不会像他一样嫌弃我做的饭,”她说,“快吃吧。”
凌羽将碗连同我一起放在地上,那鱼的味道我永生难忘。难吃,不过我很饿,仍旧大口地吃了不少,可接着一连好几天,我的胃就如同汹涌的尼罗河。
“嗯,是啊,”我对花儿说,“去找点吧。”
“hope!给你买了鱼罐头喔!你会喜欢的,”凌羽下班回来,弯下腰抚摸我的脑袋高兴地说着。
我仰头舔她的手作为回应,多年以后,那味道我始终没办法释怀。
“花儿,”我说,“你知道罐头是什么味道吗?”
“鱼的味道!”
她做好晚饭,没有喝酒,吃过以后,摆弄起手机。
我则在窗前吃我的罐头,瞬息万变的城市无数次从我眼前闪过。自己却从未觉得它美丽,因为这里没有人在意过我,我也没有名字,没有家。
凌羽最初帮我洗澡时,我很排斥,后来我才明白人类和动物不一样,需要干净。
她工作的时间很长,有十小时之久,我利用这段时间几经辗转,总算在邻居家小猫的那儿得知,她叫凌羽,我趴在窗户前等待夜幕降临,又下雪了。
我又见到凌羽的丸子头和整齐的前额发,关门的声音将我惊醒。她回来了,雪也停了。
我迅速跳到她的面前,围着她转圈。
“hope,hope,你是不是以为我给你带回来了罐头呀,”她抱起我说,“希望你能原谅我,今天工作很忙,没有去帮你买呢。”
和花儿在公园中收集到很多游客扔的食物,我们回到树洞。
凌羽第一次带着陌生男人回来,他并不喜欢我,但是装作很喜欢的样子。
凌羽没有做饭,她和男人吃着从外面带回来的食物,我一点也不喜欢。也是我第一次拒绝凌羽给的食物。他们有说有笑,谈了好久好久,可最后不欢而散,其中的原因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凌羽再没有笑过,强迫自己每天去上班,她总是忘记买罐头,而我也渐渐习惯和她吃一样的食物。
我每天仍旧趴在窗户前晒太阳,等着凌羽回家,习惯有她的生活就像我后来习惯与花儿在一起一样,她回来我就会粘着她,不想让她太寂寞。
日复一日,转眼间就到第二年冬天,凌羽那早出门前打扮的很漂亮。可冬天的服装让她显得非常臃肿,与我去年记忆中的凌羽大相径庭,那顶粉色的毛线帽子,男人离开后她再没有带过。
她对着镜子犹豫半天,我跑到凌羽脚下抓着她的拖鞋,她忽然在镜子前抱起我,说:“hope,你要和我说什么呀?让我猜猜,是打扮的不合你心意吗?”
我看见镜中的凌羽和我,挣脱了她的怀抱。
每天的日子都是同样的,时间过的好慢,我唯一的乐趣变成等凌羽下班回家和她亲近一下。她越来越简单的回应,在我看来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只要是她的声音和动作就能让我安心。
除夕前,平静半年的房间里再次迎来客人,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身材高高瘦瘦,利落的短发精神、干练,而且还拎着好多罐头。
也许是很久没吃过罐头,那味道和记忆中的有天壤之别,完全不如凌羽每天吃的晚饭味道好。
我们在树洞中躲避阳光,吃着捡回来的食物。
“凌羽是谁呀,”她问,“总能听你提起。”
“她是一个带着粉色毛线帽子的女孩,”我回答,“而且梳的是丸子头。”
男人将凌羽带走了,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我,在冬夜中苟延残喘,我看见星光在我的皮毛上闪耀,除此之外,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改变。
凌羽回来收拾过东西,她什么话也没说,便悻悻离开。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她,我也曾想过去找她,后来我知道那个地方很远,远到累断我的腿也无法到达。
除夕过后,陌生人进来将我撵了出去,离开与凌羽一起生活12个月的屋子,我仰望那窗台,带着hope再次漂泊。
恍若万年过去,只留下我和花儿在树洞里相偎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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