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监狱的门出来,门上有锈,暗红色,我扒开一块,想问这暗红下,是不是依旧闪亮。
我大学有三个铁一样的舍友,大黄和马飞永远是最活跃的,他们会叫你半夜三点起来吃烧烤,会拦着你不让你睡觉打游戏,看谁在学习就趁他不注意,偷偷把他书给藏了,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怂恿逃课都是最简单的,但不会对老梓那样,老梓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学霸级别的,我们称之为梦想的力量。
老梓有个女朋友,异地的,不过都在上海,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有,好像认识很久了,从那会开始,每晚的六点到七点都是就给他女朋友的,但他们打电话不一样,大黄吧就是和女朋友玩游戏,实在三缺一了就叫我跟他们斗地主,但他们会开着电话好久不说话,然后眼睛瞪着书,有时候隔半个小时突然说一句,有时候他还会哽咽一下,刚开始的时候吓我们一跳,以为他有什么疾呢,不过后面就慢慢习惯了。
像大黄他们,平常最多也跟女朋友煲电话粥到很晚,去找他们也是大的假期。老梓就不同了,隔几周去一次,有时候连着几周。整个大学下来,车票可以做个两米高的拼图当纪念品。
我们给他的标签就是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以至于我们实在想见见他的女朋友。当然我们见到过。
一个周日,我们三个在宿舍疯的起劲,大黄在嚷着上一把游戏马飞菜地流油,突然一个电话过来,老梓说女朋友想过来看看。把宿舍两个活宝给开心的,立马开始又是洗澡,又是梳头,挑衣服。明明是别人女朋友,仿佛他们要相亲似的。
“你不懂,我们这是给老梓撑场子,近朱者赤”除了我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去抢别人女朋友的,这两个货正经起来还是蛮帅的,聊完我也打完最后一点发蜡。
天空仿佛都因为我们放晴,舒适的阳光,我们在车站等着他们“天皇都没这么大的面子好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很漂亮”大黄邪邪地笑到“肯定比你漂亮,别想了”已经习惯了他俩的互怼。
车门缓缓打开,等前面下了几个人后,一男一女慢慢地走到门口“不用了,下个车我还是可以的”女孩扶着把手一步一步的下来。我们看到了老梓。
我们才知道原来女孩是个盲人,大黄挠着好不容易弄好的发型,豆大的眼睛。
但对我们这群年轻人也没什么,女孩很漂亮,黑黑的大眼睛,很亮。我们开心的和她打招呼。
她说她能猜到我们很惊讶,事实也是,不过惊讶归惊讶,他俩确实很配。
我们说一起吃饭,路上我们给她讲老梓的各种事,什么半夜做梦鬼叫,什么旷课被辅导员叫去,半夜被锁在外面,然后疯狂敲门,敲醒了整个楼道。这俩丧心病狂的居然还说了他看不良视频。
到了饭店,看到女孩很独立,不是那种需要别人照顾的人,虽然看不见,她估计也习惯了吧,在黑暗中照顾自己。
女孩说以前,她的世界没有光,她说她曾遇见一个世界灰暗的少年,他总是哭,她就作为一个大姐姐给他讲自己的故事,虽然那会才初中,到底经历过痛苦的人成长快,自那以后,她的生命以后,多了一个总爱找她聊天的人,以前是老师扶着她吃饭上楼,后来她的身边变成了男孩。
她说她们也吵过架,以前都是女孩作为容忍的一方,自从来到了大学,男孩长大了,学着照顾她。她说很谢谢我们,她说她虽然看不到我们,但知道我们一定是天使。她说了很多。幸亏有两个活宝,毫不和谐的笑话也是让我泪水没掉多少。
吃完饭,我们去KTV,放肆地唱着,我记得陶醉在他俩唱的凉凉中,我记得那天喝了好多酒,四个男孩都喝多了,我记得听见男孩又哭了。记得他说一定要挣钱帮他治眼睛,是不是女孩也喝了,眼睛也红红的,不记得了。。。。。
第二天女孩坐车走了,女孩不让送,她说她可以。男孩知道,看着公交车越走越远。
从那以后,整个宿舍充满了努力的氛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几个男孩。。
毕业几年,我们有的回老家,有的在外打拼,到我们半年总会聚一次,我去过老梓的家里,老梓还没有挣到大钱,女孩也没有看到过他。
我到了他家里,不大不小的一座房,女孩给我们做饭,我和老梓谈着人生中有趣的经历,什么跳槽过几家公司,遇见过多少女孩,我还问什么时候是大喜之日,他说等女孩看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我笑了,是开心的笑,女孩做好饭,老梓端了过来,老梓还是习惯给她夹菜,看着他们,真心为他们开心。
我没有留多久,早早就走了,知道他们还好,就够了。
又一晃过了两年,,当时在上班,女孩突然给我们打电话,说老梓进监狱了。问原因,因为贩毒。我们一边说着嫂子别急,一边匆匆感到南京,他在南京一个小旅馆躲着,最后还是被警察找到了。
那时候我们想见一见他,负责人说他拒绝见我们,我们也都懂吧。
等到法院判审,我们见到了他,凌乱的胡渣和头发,整个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女孩见到他已经泣不成声。
最后他被判了八年四个月。
我们第一次一起去见他,隔着窗户,他和女孩一人拿着电话,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因为泪水已经淹没了他们。
最后他说,自己没用,他想让她见到光,他缺钱,女孩哽咽着“你就是我的光啊”老梓最后提了句说要不换个人吧。
女孩跑了出去,电话扔在桌上,电话键的光还亮着。
留下个四个眼睛红红的曾经的男孩。
老梓让我们赶紧出去照看着她点,我们跟他交代了几句。。。。
女孩坐在外面的凳子上,已经没有再流泪。她说,以前我的世界没有光,但自从遇见他,整个世界都是亮的,她再也没有怕过黑夜。她说迷途的人总会在黑夜里找见自己的那盏灯,她看不见的早,可她的光也降临地早,她说自从遇见他她便再也没有觉得这世界有什么不公的了,
她说,我遇见了最不幸和最幸运的事,她说她会等着,他还是以前那个小孩子,需要她照顾,。。。。。
我门从监狱的门出来,门是生锈的,暗红色,我用手抹开这一片暗红,下面仍然闪亮。
嫂子拒绝我们给他的钱,她在外面做音乐老师,给孩子们上课,我去过两次,看着她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世界还是美的,对吧,对的。
那时候我想,我知道等八年后,他们再相聚,一定会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我们每个人走在路上,遇见过幸运,遇见过不幸,仿佛一切是注定的,她说她终于遇见了光,他说他遇见了最美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只有他。
遇见一切,感恩一切,他们教会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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