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幼年模糊的记忆里,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家门前宽敞的野地,那里花草丛生是我四季玩耍的乐园。
到了童年记忆清晰的时光,所居住的这片空地上要盖家属住宅大楼,我们家和另外四家要暂时搬离这个大院子,到别处临时居住数年,等到住宅楼盖好后回迁。幼年的美好记忆,主要成了一种快乐的野趣风景,美丽到我的生命中。
童年的生活,在一个城北狭窄的七拐八绕的大杂院里揭开了完全不同的一页,这里的生活留给我的是对一个个鲜活的小伙伴的思念。每逢想到一个名字,就会跳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形象,演绎我们短暂的童年故事,犹如童话的传奇。彩玲、小雪、黑虎、可义、老金、杨瘸子、卫东……他们每个人的故事我都能单独抽出,为他们写一本精彩的故事,从他们最吸引人的童年开始。而难忘的,无法虚构的,是我结识的第一个小伙伴,她成了我记忆里关闭在心中的闸门,伤心的别离,再也抹不去忘不了。她的名字叫红红,我连她的姓都不知道,只记住了她的小名红红。
初搬到这里的时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时候已近夜晚。冰锅冷灶,没有通电的房子一片黑暗。阴冷和恐惧,使我感到身体在一阵阵的颤抖。这时,一个温和的老年人的声音在同妈妈说着话,让到她们家去做饭。我跟着到了对门亮着灯光的房子,看到了一张圆圆的、红红的、幼稚的洋娃娃样的女孩儿的脸,漆黑的眼珠闪着好奇的目光。她看到紧扯着妈妈后衣襟的我,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纯美稚嫩,让我至今依然忘不了她脸上微笑留下的两个圆圆的酒窝。
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我们之间的友情,使我在搬到这个大杂院住了一年多而没有再认识别的孩子。我们感觉到彼此就是一个世界,我就是她的世界,她就是我的世界。比我小两岁的她倒像是我的姐姐,不论什么事都想着我,就连她爸爸妈妈的照片也只给我一个人看,而不给我妹妹看。我也不会给妹妹讲情,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当我看着两个年轻的穿着一身军服的解放军战士时,怎么也想不通,这怎么能是她爸爸妈妈呢?遥远、陌生。而她给我看时也从不以为意,似乎与她无关,或者是认为这就是一种理所当然。
倒是她奶奶看她拿照片时,问她;想爸爸妈妈吗?她干脆地回答;不想!
那想谁?想你!
奶奶高兴地说;奶奶在跟前呢。在跟前也想。
还想谁?想星辰哥哥!
奶奶笑了。而我激动地看着她微笑的脸,微笑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脸涨得通红。她羞涩的歪过了头,得意的在原地蹦了两下。
我上学那年,回家放下书包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红红,告诉她学校里的事。但我不爱上学,因为不习惯那么多同学坐在一个教室,课间在一起玩耍游戏,感觉性格里有一种天生的不合群。
很奇怪的是,我和我的女同桌很不投缘,我们总是在上课时掐架,把彼此的胳膊和手背掐得青一块紫一块。虽然如此,却也从未让老师发现过。现在、甚至一年多后离开那个学校,就很快忘记了她的长相和姓名。
回到家后,红红看到我手臂上的掐痕时,总会轻轻地摸着它的边缘,撅起小嘴,用温温的气息缓缓地吹气,问;疼吗?这时我才摆出一副男子汉的派头,甩开她的手说;没什么,不疼!
可有一次,我的胳膊被深深的指甲印掐得渗出了血痕。当红红问:疼吗?我眼中涌出了泪花,她像妈妈一样哄着我;别哭,别哭,我给你包包。
她边轻轻的用嘴吹着气,边掏出了一条自己的手绢,轻轻地缠在我的胳臂上。
我这时不由自主地哭出了声,她奶奶从套间里出来问;你咋把哥哥逗哭了?
奶奶说着解开了手绢,看后问着;咋成这样了,你掐的?
我看到红红噙着眼泪点了点头,奶奶举起了巴掌。我止住了哭声,急急地说;不是,不是!
而红红却哇——地大声哭了起来,我也为这哭声重又哭了起来。奶奶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哄着我俩……
在上学时,我的学习很好,做作业从来不用看课本,在班上第一批就加入了少先队。我记得那天阳光灿烂,我那天放学就找到红红,炫耀着自己脖子上鲜艳的红领巾。红红摸着红领巾,捧着在脸上蹭了几下,一脸的钦佩和羡慕。然后,她提议说;咱玩儿摔包子吧。你要是没有,我先借你几个,赢了你再还我。
我很快赢完了她的包子,当她要借我的时,我却强硬的说;不借!
她先是吃惊的看着我,然后,眼泪流了下来。我先是毫不介意,而后看她眼泪成串地流下,心里变得越来越沉重,却是没有哄她。她开始出声哭泣时,我的心里彻底崩溃,把包子全部摔在地下,转身跑开。我听到了她在身后嚎啕的哭声。
我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到家里,红红很快跟着进门,满脸的委屈伤心,低着头掏出了衣服口袋里的包子,说:都给你!
我不要了。给吧!
我真的不要!我说完了,看她眼眶里又充满泪珠时,只好接过包子,分了一摞给她,她立刻破涕为笑了。
她最珍爱的东西,是她爸爸妈妈留给她的一摞《解放军文艺》,我们每天几乎都翻一遍杂志里的插图。
而有一次,外号叫老金的同学来找我玩儿,红红看着我,可怜得说;你别走,我把书送你两本。
我看着她的眼神,听着她的声音,犹豫着。老金说;你一天到晚跟小女孩玩,有啥意思!
红红听了,在一旁说;我把书给你五本,你要不走都给你。
我依然走了,听到后面她的哭声,依然没有回头。可那一次我出去玩的一点都不开心,心中一直留着一种对老金莫名的恨意。
过了没多久,红红有一天高兴地对我说;星辰,我很快就要去住大楼了。
回家后,也听母亲对姥姥说;红红家要搬家了,离开大杂院,去住她爸爸给她和奶奶找的楼房。
那天,她们家搬家的时候,她兴奋地问我;我去住楼房,你会不会想我?
我恨恨地说;不想!
她听了,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可当奶奶拉着她要走的时候,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喊着:我不走,我不走。星辰,我不想走!
可她的哭声还是在奶奶的拉扯离去时,七拐八绕的消失了。
以后,她奶奶来过几次,却没有带她来过。奶奶和姥姥母亲说话时,一次又一次红了眼圈,最终恋恋不舍地离开。
红红搬走以后,我的一个同学有几次让我陪他去他一个亲戚家,我每次都兴奋地前往。因为他要去的亲戚家住楼房,我怀着一种美好的梦想,能和红红奇迹样的相遇。这梦想也一次次落空,但到了夜晚,每每会一次次实现,比现实更加瑰丽,激荡着我内心深处的灵魂。
红红,你是留在我童年里最瑰丽的阳光!
(原创作者:孤星落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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