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旁，单薄的母亲在寒风中望着登车返校的女儿， 女儿始终没有回头，只留给母亲一个冷漠的背影随着车轮的滚动渐行渐远。
已经记不起什么原因，那次出门前刚和母亲吵过一架。
中学阶段的我叛逆得不像话，常因母亲一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话就对母亲冷语相向，母亲从不反驳，只是继续埋头为我洗衣做饭。
到校后，我早已把家里的暴怒忘之于九霄云外，和舍友谈天说地。腊月正是寒冷且昼短的时候，大概五点多钟天便已不早。和舍友说笑中，朦胧中看到窗外一个身影，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是母亲的身影，对视的一瞬，母亲摆手示意我出去。
想必是出门着急，母亲没有穿大衣。见到我，母亲用因寒冷而哆嗦着的手将攥得紧紧的口袋打开，拿出一副眼镜，那是我刚淘汰的眼镜。母亲把眼镜揣到我的手里:“你这孩子，不戴眼镜上课咋看黑板啊。”
路灯下的母亲言语中不停地呼着寒气，我虽有些心疼母亲，但还是拒绝了她:“这个眼镜我不用了，你拿回去吧，天都黑了，妈你快回去吧！”然后把眼镜塞到了母亲手里。母亲看了一眼手中的袋子，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暗淡，接着像个孩子一样点了点头说:“哦，行，那我这就回家”，便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这时，我看见她以我成长的速度不断衰老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怕被发现，我赶紧拭干了泪。把母亲送到校门口，母亲推起破旧的电动车，冲我摆摆手示意不必再送、回去学习，我也冲母亲摆了摆手，示意她快快回家。
很快，电动车便消失在夜色中了，望着母亲远去的瘦弱的背影，我的眼泪不听话地又涌了出来。
回到学校，两个多小时的晚自习，我不曾读进一个字。县城到家二十多里路，那辆旧电车势必撑不到家；母亲孤身一人走夜路存在诸多不安全因素；衣着单薄的她又拿什么抵御这刺骨的寒风呢。这些担心逐渐涌上心头，我却又苦于无能为力。
下了课，我飞奔出学校，到电话亭给家里打了电话，母亲已到家，告诉我不必担忧，我嘴硬说一句:“有啥好担心的，没担心”，想起无数种她在回家路上遇到的困难的预设，我又多想把这话换成:“我爱你妈妈”，可那时执拗得很，就是不肯说出口，挂断电话，想起寒风中母亲单薄的背影，我的泪水又来了。
这件事情虽已过去十余年，但那夜色中远去的背影，却像刻章一样印在我的脑中，我至今仍后悔当初为何没有留下那副微不足道却分量极重的眼镜，然后欣喜地告诉母亲我刚好需要它，后悔在电话里没有说出那句真正想说的关于爱她的话。
母亲，女儿那叛逆的旧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剩下的时光，让我慢慢爱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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