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呸!谁说大海就是碧海蓝天一望无垠波澜壮阔让人心旷神怡陶醉成傻逼?我受着烈日毒辣辣的炙烤, 闻着咸腥的海风,望着眼前浑浊的海面上翻白肚的死鱼和四五个随意漂浮的饮料瓶,想吐。
“宝来那傻逼给自己钦定的风水宝地,就是这么个烂地方?”我嘴角有些抽搐,将骨灰盒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忍不住回头望向沈莹。“卧槽,你说我要真把他扔在这,宝来他妈的会不会变成厉鬼来索我命?哎哎哎沈莹,别抽烟了,对孩子不好!”
沈莹眼神慵懒地望着我,缭绕的薄烟映着她妖娆的脸颊。海风卷起她飘逸的长发,干练的工作装让她有致的身体极具诱惑力。她用青葱般的食指和中指抖落烟灰,若无其事地对我说:“孩子早就打掉了,我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没功夫给这混蛋守一辈子活寡。”
宝来,你可别信沈莹的鬼话,她那通红的眼眶,绝不像是海沙迷了眼。
(二)
宝来是我的兄弟,生死之交的兄弟。我们所谓的生死之交,就是大祸临门时,我负责度过余生,你负责安心去死的交情。后来还真他妈应验了,想想都觉得神奇。
宝来壮得像头牛。脸长得一般,个子一米七五,但总是有姑娘愿意为他的六块腹肌跟他上床,跟他过着玩不厌的一夜情。为了用掉自己柜子深处孤零零躺半年的杜蕾斯,我厚着脸皮向他请教经验。宝来说:想学吗,给我买包烟去。我屁哒哒跑楼下超市买了一盒中南海。宝来抽着烟,摇摇头说:不够不够,瓜娃子你再给我来瓶酒。我咬着牙从柜子里掏出珍藏的一瓶茅台迎宾。宝来不动声色把酒打开给自己倒了一杯,品了一口,咂咂嘴摇摇头,说:其实也没啥,有钱就行。
宝来是个不靠谱的家伙。抽烟,喝酒,打架,撩妹,徒步冒险,甚至曾经自己一个人跑到矿厂当矿工,回到宿舍的时候除了牙是白的,整个人就是一非洲难民。宝来说:我允许自己一事无成,但我不容许自己斑驳一生。趁年轻,老子要好好浪一场江湖,等到头发秃了牙掉光了,回头看,嘿,老子就是色彩斑斓老子就是任性就是嗨不服你咬我。
我们的高中自由得像是菜市场,除了打架斗殴喝酒泡妞好像没别的事可做,然而我是个怂蛋,我只会躲在角落里看比我个头还高的网络小说。等我胆子随着年龄长大了,我开始和全班男生一样憧憬做沈莹的男朋友。当我勇敢地下定决心迈出追求幸福的第一步,趁着午休拿着一米长的纸玫瑰追沈莹时,你他妈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拿着一米长的甩棍追我。我放弃追沈莹纯属因为被打怕了,我猜班里的其他男生也是。
宝来,佛家讲究缘分,我猜自己的前一世一定是造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孽,这一世才碰上你这种王八蛋。我有一个从小在一个院子玩到大好到穿一条裤子的死党黄毛,一次带着另外两个‘黄毛’跟你为了宿舍楼顶楼天台的归属权斗殴,你丫挺硬气,硬是没带一兵一卒,拎起甩棍虎虎生风,不消一个时辰黄毛他们已全躺在地上鼻青脸肿。我恰巧去楼上拿放在小水塘旁边的一本小说,看到黄毛在地上呻吟,便绕过蹲在黄毛面前抽烟的你,扶起黄毛,问了问他事情起因,突然觉得自己豪情万丈,宁可粉身碎骨也要为黄毛报仇,便瞪着你说:逼崽子,这事你想怎么了断?你想了想,指着小水塘对我说:你,现在,马上,往这里面撒一泡尿,我就原谅你这逼崽子出言不逊。我默默对比了一下咱俩的个头,然后默默熄灭了自己刚刚的豪情,默默转身,用吃奶的力气撒尿。那时候我才知道,最痛苦的事不是想撒尿却找不到坑只能硬憋着,而是你面前有坑没有尿意却只能撕心裂肺硬挤。宝来说话还是挺算数的,他原谅了我,然后把黄毛他们踢到了水塘里。
宝来和我关系更近一步是因为沈莹,女人总是沟通兄弟感情的桥梁。上学的时候我们用劣质二锅头赌沈莹的洗发水品牌沈莹的发带颜色,工作了我们用全勤奖赌沈莹的腰围沈莹的罩杯,每回都是我输,实验证明,上手和上心对事物的感知能力完全是天壤之别,开火车的永远没有扳道工更懂铁轨上的螺丝钉。
沈莹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她的一颦一笑都貌若天仙。她喜欢被瞩目被关注被男人捧在手心被女人嫉妒,她是一只高贵的白天鹅。不过宝来说:再美的天鹅也是鸡。我知道她是个专心的女人,你见过哪只鸡肯为嫖客煲汤做饭刷盘子洗碗?但她天天为宝来做。
我工作的第二年,沈莹公司的老总看上了沈莹。老总老总,老的人总是有无穷无尽的手段,沈莹在一次陪老总参加的商业性质的宴会上喝醉,一夜未归。宝来暴跳如雷,拿着陪伴他数年的甩棍找老总拼命,结果老总的毛都没见到,回家的路上却被一伙人打断了两根肋骨。宝来没有跟沈莹和我告别,一个人去了泰山,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带着草帽光着脚赶着一头老牛耕地。
“宝来,回去吧,我怀孕了。”沈莹说。
“不是我的种,我回去干嘛?”宝来狠狠地用皮鞭抽了一下老牛。他看到了沈莹身后的我,便对我说:“傻逼,这山里有个特棒的姑娘,试试?”
然而当天他还是同意和我们一块儿下山了,不过他只同意步行下山,说是步行修身静心。谁也没注意到身后的那辆奥迪为什么不受控制冲向我们,我只知道,奥迪临近的时候,我推开了沈莹,宝来推开了我。
两只腿被奥迪前轮碾成肉饼的宝来对着惊慌失措的司机笑,嘴里说着:“兄弟……别怕……老子不讹你,赔我套……北京五环……的房子……就行。”转过身他又对哭着的我笑:“傻逼……别哭……帮……帮我……把我……撒到……到大海里……这鬼地方……我……我……待够……了……”
葬礼上沈莹对我说:他到死都没原谅我。你信吗,孩子是宝来的。
我说:我信。
(三)
风儿吹着你的脸庞,
短发中藏着半米阳光。
我喜欢你上扬的唇角,
我喜欢你做题时认真的模样。
教室里有六扇窗,
你的心有几道墙?
想偷偷在黑板上写你的名字,
却怕你讨厌我鲁莽;
想为你摘一朵初开的花儿,
却怕你担心花受伤。
女生啊女生,
如果我说我爱上了你的碎花裙,
你会不会骂我臭流氓?
宝来,还记得吗,这是我替你写给沈莹的第一封情书,还被那些女孩儿们高举到讲台上,嘲笑文笔狗屁不通。是啊,谁也没想到,你这坨散发着高能热量臭气哄哄的牛粪,屌炸天地把沈莹这朵班花握在了掌心。
其实,我也喜欢沈莹,一直都很喜欢。放弃追沈莹后我依然天天替你跑腿给沈莹送大白兔送苹果送纯牛奶送红糖送舒菲,纯属因为我乐意跑到她面前跟她说上几句话,唠上几句嗑。
可是啊宝来,无论老子做多少事情,我最多只算个闺密,沈莹的眼里,只有兄弟你。你他妈的轻轻松松去了天堂,我们却依然要在这人间,继续浪这场不清不白不悲不喜的江湖。愿我志气长久不衰,祝我兄弟恭喜发财,宝来,来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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