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无声无息的你,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
八人间的大学宿舍,我选了一张阳台边靠窗的下铺,夜晚打开窗户,可以吹着晚风看到远处的星光和灯火。当外面下起大雨,开半扇窗,打进一些雨滴,感觉自己也快要融化进去。
我把书桌搬到床前,亮着台灯,看着那些无人问津的古典读物,口渴的时候随手拿起窗台上一瓶白酒整口灌进去,喝到微醺便洋洋洒洒写上几句诗,若兴致未尽,便拿着笔开始长篇大论。偶尔也会在独自一人时自言自语,总觉得哪里写得不对,却忘了当时的情绪。
上铺睡了个湖北孝感的小伙子,听说他们那边的米酒是特产,可大学四年我也没尝到过一次,不得不说这是人生一大遗憾。他个子不高,骨瘦嶙峋,我曾嘲讽说,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丢掉;他大多沉默寡言,有些莫名的抑郁气质,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压抑;他爱听抒情忧伤的歌,总在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的时候独自听着歌,而音乐透过床板传到了下铺那个在思考人生的傻瓜耳里;他曾经孤身前往西藏,说是去感受一下神圣的空气,回来后送了我一串手链和几颗石子,或许这真的是圣物;他来到我生活的城市,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我一个机械键盘,也就是现在我打字正在用的东西。
我记得他总爱问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而我永远都是那么几句亘古不变的话:“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知道的越多越痛苦”和“距离真相越近越危险”,以至于每当他听到我说着几句就恨不得马上跟我翻脸。
盛夏的某一天晚上,他情绪低落,一个人上了天台,爬到宿舍楼顶的备用水箱顶,刚好我也带着两瓶酒上去找灵感。突然喊了我一声,差点吓得我把酒瓶扔下楼,只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却看不到人,大晚上的真以为见了鬼。听着声音终于找到了这个疯子,那也是我第一次爬到宿舍最高的地方。于是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他这小的可怜的酒量,没几下就飘了。突然下起了暴雨,他突然站起来大喊,随后朝着天鬼哭狼嚎,于是我又喝了一口,也站起来发起了神经。两个人嚎了半天,浑身湿透。那个晚上什么心事也没说,只记得胃里火辣辣的灼烧感,还有浇在身上冰冷的雨。后来我专门写了一首诗,其中大致有这么几句:举杯邀来神仙阙,低酌踏破天门城。上得九霄摘明月,俯瞰群山无众生。
再后来,我们闲着无聊,便相约去学校外边的大河钓鱼。两个人带着鱼竿就出发了,完全没想过诱饵之类的问题。河边是一大块农田,地里几乎全是杂草和枯树,没想到昨夜下的雨把泥土全部淋湿了,一脚下去直接屁股着地滑出去老远。好不容易拉长鱼竿,才发现没有鱼饵,于是两个人找了根树枝就地找蚯蚓。就这么折腾了半天,连鱼鳞都没钓上来。他买了个炖锅准备在宿舍炖汤喝,结果后来被我们用来煮面条,直到被宿管发现没收,而我们的大学生活也已经接近尾声。
每个沉默的人都有一颗深刻的灵魂,每段寂寞的故事都曾是无比美好的回忆。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你来的信写得越来越客气,关于爱情你只字不提。”可能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跟你一起回去看看我们的宿舍和过去了,不过那几张本应被我烧成灰烬的照片和大门上那个被我一拳打穿的裂缝或许一直都在,还有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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