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这当叔叔的和俩侄一起慢慢地长大成人 ”
父亲是青田那深山里的樵夫,因国民党抓壮丁,跑出深山,到了浙江新塘边铁路上,当上了一名铁路工人。后来,母亲背着五岁的大哥,带着霉干菜和地瓜,翻山越岭也离开了青田老家,与父亲会合,在铁道边那座废弃的碉堡里安了新家。
刚解放那年,大哥高中毕业正准备考大学时,接到去上海开会的通知。
那时新中国刚成立,太缺人才了。自此,大哥走出铁道边那座碉堡那扇门,离家去了大上海工作。
就在我出生那年,大哥结婚成了家。大哥是上海铁路局的一名人事干部,大嫂是上海铁路医院的一名医生。就在我一岁那年,我的大侄子出生了。大嫂坐月子是不是我母亲服侍的?母亲是不是一边带着我,又一边带着大侄子呢?关于这一点,我从不曾问过母亲,就成了我心里永远也解不开的谜了。
没过几年,我又有了第二个侄子。我与他们成了鲜明的对比:上海人衣着体面,因生活在高楼下晒不到太阳,皮肤嫩的白晃晃的,连脚下的皮肤都比我脸皮嫩;我呢衣着破旧邋遢,因整天在田间地头、山上水边疯玩,特别是夏天喜欢泡在河里抓鱼,爬上树捉知了掏鸟窝,整个人被太阳晒得黑炭似的。
我曾有幸去过上海大哥家做客,小小足迹踏在了大上海的大马路上,很为自己家与大上海有着牵连,为家有上海人而感到自豪和骄傲。我去大上海多难得啊,可这两上海人总是取笑我,对着我唱:
乡吽佬唻上海
上海唉唔罡馥唻
米西米西炒唉菜
小阿飞,小流氓
国际饭店启嗛饭
哞么钞票圭阿呔
噻嗔楼上圭奥唻
也许是城乡差别吧,我这当叔叔的和侄子天生不和。两侄子每年在寒暑假时,就会来到乡下与我同吃同住,可他们有意不和我一块玩,都是找隔壁人家的孩子一块玩耍。这深深剌痛了我,对两侄大叫:“你们喜欢别人,就到别人家吃饭,别和我一起吃饭呀!”
我和俩侄不仅吵骂,还动了武。这让我母亲吓坏了,拉开我说:“你是他们的叔叔呀!你得让让两侄儿!”
然后央求我那俩侄:“我已骂了他了,回上海后,这事可千万不要告诉家里哦!”
因为大哥大嫂都忙着工作,母亲常常会去上海大哥家住上一段时间,帮着料理家务。我小时候心里最难过的事,大概就是母亲去了上海,老问父亲:“爸,我姆妈什么时候回家啊?”
父亲告诉我大约要过一个月吧!这一月里,我真是天天度日如年,天天都想念母亲,盼着母亲早日回来,我真是个离不开母亲的孩子。
就这样,我这当叔叔的和俩侄一起慢慢地长大成人。上高一时,班主任在教室里念了《文汇报》上一条有关上海7000多名干部下放黑龙江的消息,并告诉同学们,那其中就有一名是华忠民的哥哥。
大哥下放黑龙江时,曾想把大嫂和俩侄子也带过去,但大嫂没答应,大哥就只身去了黑龙江。
大哥从未参加过体力劳动,去了黑龙江,天天跟在康拜英后头,将它收割下的麦子,一麻袋接一麻袋地扛上运输车。他的腰就这样被麻袋压坏了。
在我高中毕业于75年上山下乡时,大哥从黑龙江回到了上海养病,结果病没养好却吃药吃出了癌变。
在我上山下乡的日子里,每星期都能收到大哥从上海写来的书信,还有各种学习资料。信中,他从未说起自己的病痛,总是鼓励我好好劳动好好学习。
77年高考恢复后,我在农村报名参加了高考。当我走出考场回到乡村铁道边的父母家时,却是铁将军把门。我爸我妈去哪了?
我这才知道,爸妈从乡下赶往上海,白发人送黑发人去了。就在我走进高考试场时,我远在上海的大哥永远睡着了。大哥临走时,嘱咐千万别让远在农村的我知道,好让我一门心思赴考。
我想,大哥一直有个上大学的心愿吧!
但愿我考上大学的消息,能让他九泉之下感到欣慰!
我想,大哥只是一颗划过上海夜空的流星吧!他根本就没有做一个上海人的福气吧!
我在乡下长大,出生时,大哥就去上海工作了,这一辈子很少见到大哥,只有在梦中不断地寻找他,可他总是躲在大上海的某个角落不见我。
我最亲爱的大哥,你最小的弟弟真的好想好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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