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这本来不是心理测试,结果真的成了心理测试。
在我们的群体治疗心理学(Group Psychotherapy)中,学生们被分派称为小组(一般5到8人),在一个房间,作为“病人”接受群体性心理治疗。
老周的这组共7人。有一个小组长(一个高年级博士生),作为心理治疗专家,主导小组的治疗方案和进程,还有另外5个女士(其中三个22/23岁左右,另外两个跟老周年纪相仿)。
群体治疗的最重要的要素,就是这个小组的成员通过内部的沟通、甚至冲突,达成一种相对非常紧密和信任的人际关系,然后通过小组成员之间的相互分享、学习、揭露自己,来完成个人的心理治疗。
老周对于群体性活动,以前做销售的时候,基本上秉承了一个原则:不泄露任何关键信息,除非这个信息是需要故意泄露。所以对这样的小组治疗方案有排斥,直到后来看到一个具备60年心理工作经验的资深专家写的书:每个心理工作着,自身都要接受心理治疗,以更多的了解自己,成长自己,然后才开始在群里面主动发言。
可是非常遗憾的是,其它小组成员一直不太愿意分享,都停留在肤浅层面的嘻嘻哈哈,相互之间的恭维。
老周一个人唱戏,唱了两个星期,然后慢慢的也觉得没有意思了。尽管不参与嘻嘻哈哈,但是也不怎么样去分享。
在这样的状态下面,小组成员之间的紧密和信任关系,基本上没有建立起来。
两周前的一个周五,小组长给大家出了一个难题:要求我们每个人,用1-10的数字来描写我们自己跟小组里面的每个人的关系,同时要求大家把这个数字公布出来。
对于打分,大家没有意见,但是公布分数,大家立马表示反对。
老周心理明白,这是小组长在利用这样的机会,挑战小组的成员,让大家积极的发言、同时发言有点深度。这个目的显然得到了!
小组成员开始第一个讨论:能否不分享,只打分?
当得到小组长否定的回答之后,大家有议论纷纷。有的建议给所有人打一样的分数,但是小组长说,第一原则要诚实。
然后大家又开始严肃的讨论自己的分数如何打,比如10分如果是亲人关系,那我们小组内部最高估计就1分到3分,是否不合适?小组长同意可以仅仅在内部参考分数,比如直接认定小组某个人最高分可以到达10分,尽管这个关系紧密程度跟外面的朋友或者亲戚关系,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一阵嘈杂和喧嚣的议论之后,大家打分完毕。然后小组长再给出了一个任务:再打一个分数,你认为另外其它的人会给自己打分多少?
第一个分数,代表我们觉得跟对方的亲密程度,是我们对于自己的判断;第二个分数代表我们认为对方跟我们的紧密程度,是我们对于对方的判断。第一个分数,比较容易给出来,第二个分数,相当于猜测,比较难给出来。
不过,最后终于弄完了。小组长笑眯眯的看着大家,开始说分享的事情了。5位女士都是依然一致的反对。这些同学毕业之后,要么去做心理咨询师,引导别人改变;要么做大学教授,鼓吹学生首先改变自己。想到这个场景,老周心理有点凄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专业精神(Professional)。喜欢独树一帜的老周,“勇敢”的站出来,同意分享。
其实老周同意分享的原因比较简单,他跟这几个人现在没啥关系,将来说不定也没啥关系,类似于陌生人,即使得罪她们对自己也无妨。
而另外几个女士,其中三三两两之间都有或多或少的来往,甚至于朋友关系。朋友之间分享这样的打分,必须得考虑朋友的反应。
于是,两个年轻的朋友,在小组长还没有开始要求公布分数,就开始自动的说话。J主动的开口:“我跟N是朋友,所以我给她10分。”她这样的说话,一则是为了让朋友N放心,自己打分够义气,二则是为了宽慰我们这些“低分”的受伤的心灵。
N立马回应J:“是呀是呀,我也觉得这样打分挺好的。”一边说话,一边悄悄的用笔涂改自己的分数。
E自称跟老周有相同的经历,一直很在乎老周的发言,而且总是给予非常正面和积极的答复,她紧接着J说:“我给了老周最高的分数,因为1、2、3…所以我的打分标准是这样的1、2、3…”E的发言目的自然不是宽慰老周,是为了宽慰其它打分低的小组成员。
小组长再次提出分享分数的建议,于是小组内部乱成一锅粥,但是核心就是反对分享分数。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老周再次发言,鼓励大家:“我们将来都是要做心理咨询师的,现在的打分,与其说是对我们人际关系的一种打分,还不如说是对我们心理承受能力的一种评估。我赞同分享,因为我愿意通过分享来更多的认识自己,提高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大家不说话,都把老周的话忽略掉了。很幸运的时,这时候下课了。
第二周的课程,大家依然继续以前的风格,说一些风马牛不想及的话题。15分钟的时候,小组长再次提出来,讨论一下上次打分的感受。但是这次他没有强调说:一定要分享分数(道德标准里面有一条,不可以强制)。
大家再次对打分的过程进行了回顾和讨论,但是没有人分享分数。
看到大家都说话完毕了,老周觉得自己需要“勇敢”一点了(其实老周不一定是勇敢,更可能是没有利益相关):“我是这里唯一一个同意分享分数的人,我也注意到我跟你们的差别,可能最大的差别就是我跟你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但是我认为,我们的确应该把这个课程作为我们自我提高和自我认识的机会,如果我们做不到在这里修补我们受伤的心灵的话。”
老周说这话的时候,想起来在某本书上看过:统计学表明,学习心理学的人,一半以上的人,是为了治愈自己受伤的心灵。但是老周把这句话憋住了,他自己也不想被认定为这类人。
看到大家不说话,老周笑呵呵的拿出来自己的打分表:“我来分享一下吧!不过,我给大家分享的重点不是大家各位的分数,而是我发现:我的打分原则揭露了我的性格特征。”老周从书包里面掏出来打分表的时候,心理还是咯噔紧张了一下,感觉到背上有些热热的。
老周把分数按在白板上,然后笑呵呵的说:
“这是大家的分数”,看到所有的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这个分数,老周避开分数本身的尴尬,引开话题:
“我今天给大家分享的,不是我们各自的分数,而是我的打分原则。我给了E最高峰10分,给了第二名S 9分,给了剩余的3为8分。这个分数不代表任何意义,只代表相对的排名。但是为何上次我听说有人给出4/5分,我给出的最低分是8分呢?”
大家没有人说话,等着老周继续。于是老周说:“这个反应出来我太在乎你们的反馈,不想让你们尴尬。当然,不让你们尴尬的背后,是不想让我自己尴尬。”
依然没有人说话。
“大家再看看第二排,为何我估计的你们给我打的分数,最高分只有8分,最低分是7分,跟我自己的评估形成一个规律性的分数差异呢?”这次老周不再期望大家回答,只好自己给出答案:“我认为我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降低了自己的期望值,于是相对的给出了一个较低的分数,这样如果你们给我的打分的确很低的话,我不至于难受。”
小组长质问老周:“你打分的原则是什么?”老周说:“第一是感觉,第二是对方跟我的互动多少。”
小组长继续:“大家对老周的打分分享,有什么感受?”
于是大家开始分享感受。而让老周非常吃惊的是,大家的打分原则跟老周一样:害怕对方尴尬,对自己感觉的关系紧密度给出了高分;害怕自己受伤,给对方感觉的关系紧密度给出了相对的低分。
“原来,我们的打分原则,基本上是一样!”其中一个同学感叹。老周发现自己不再紧张了,别的同学也放松了。
小组长点评:“老周成为这次游戏中的破冰之人,倒出了了大家心里的秘密。”大家都放松的笑出声来。
因为一本书,“On Being a therapist”(关于心理工作者),要归还了,今天在家带娃的时候,老周看了剩余的一些章节。
Kottler在他的中写到:“统计表明,多数心理工作者,都过着分裂的生活。他们一边在职业上鼓吹自己的客户要真实、要分享、要勇敢、要改变,他们在自己的生活中,却很难做到,如果不是从来做不到的话…很多心理咨询师,他们一生都没有啥变化,他们鼓吹的理论,只能用在别人身上。”
房龙(Van Loon)的书,有两本对老周影响非常大。
一本是宽容(Tolerance),讲宗教冲突,讲宗教甚至教派之间的相互攻击,以至于老周曾经迟迟不愿意皈依某个具体的宗教或者教派。
另外一本是国家地理(Geography),其中对于中国有一句话评价,让老周非常难受:“这个国家,几千年来一支鼓吹变化,但是一直没有变化。”房龙显然没有来过中国,但是他的评论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的老祖宗早就讲过了,但是讲过了,不代表就做好了。就如老周以前的很多文章,现在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脆弱无力,因为老周自己也做不到。
微博、微信时代之后,中国再次步入了大师辈出的时代。
当我们希望自己成为大师(或者大师的代言人),希望别人改变(勇敢,诚实,道德…)的时候,试问一下自己能否做到?
当我们听到某大师鼓吹我们要改变(勇敢,诚实,道德…)的时候,可以大胆的质疑对方一下:
“大师,您做到了吗?”
【请关注我们的同名公众号:埃露心理】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jdwz/show/5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