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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追忆似水童年

“ 我童年的唯一玩伴是一条叫小白的白色土狗 ”

母亲与十个月大的我

一、

1996年春天,我出生在福建的某个小山村里。我们整个村庄面朝一个水域辽阔的水库,背靠绿树成荫的青山。我父亲和母亲是村里的渔民。

小村庄的冬天阳光是和煦的,照在身上会让人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冬日的清晨,太阳还未及升起,村庄面对的水库就蒸腾起一米多高的乳白色的薄雾。薄雾像从水底倒灌上来的细雨一样,恍如仙境。

儿时的我喜欢在清晨湖面上的雾气未散尽的时候,去水边看雾,只是到了水边,那雾气便不像远看时那么壮观了。偶尔还会碰见一两只水鸟,在水面振着翅膀扑噜扑噜飞出几米远,又在水中飞快地翻个身,扑通一声折回水里不见了。

夏天的湖水则是热闹非凡的。远道而来的钓鱼客们,载着渔具,撑着阳伞一个个坐在湖边钓鱼,往往一坐就是一天。还有一些来游泳的人,十几个人扎进水里,在背后绑上救生圈,常常游到晚上才回家。游泳的人,直到冬季也络绎不绝。

春秋两季是渔人丰收的时节。父亲常常在这两个季节里,每天都能捕到几十斤鱼,有时候多的话有上百斤。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每天早上就要早早地起床帮忙把鱼从渔网上剥下来,只是杀鱼我一直也学不太会,不是把鱼胆割破了,就是把整个鱼肚子切掉了。

我想如果以音乐来形容这个湖水环绕的山村,那么春天应该是一首清甜的女生独唱,夏天是一段激昂的男声合唱,秋天是一支优雅的古典音乐,冬天则是一曲细腻浑融的乡间轻音乐。

小村庄四季如春,时间仿佛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二、

等到我长到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去水库打鱼便常常会带上我。我们扛着渔网,一路欢笑着走过一段长长的下坡路来到水边,坐上父亲的小木船,我就坐在船的一侧,把双脚泡进水里。船一划动,我的双脚就如同被无数缕顺滑的发丝掠过一般酥麻,这时候船上便响起了我欢快的笑声。

父亲划桨,母亲则在船头放网,有时我也会加入划桨的行列,只是我再用力,也难以使船只移动半步。

除了渔网以外,父亲还用网箱来捕鱼,这样抓到的鱼常常是活的,有时幸运的话还会抓到一些珍稀的鱼,比如全身透明的鱼,还有甲鱼。

我常常把一些鱼带回家,放进水缸里养着。

三、

除了两条小木船外,父亲还有一间漂浮在湖中央的小木屋。

小木屋是用杉木做成的。几十根粗细均匀的带皮的杉木排列在一起,围成一个十来平米的正方形,屋顶是用杉木做成的三角形尖顶,底下垫着十来个巨大的塑料泡沫,再用胳膊粗的两条麻绳栓在岸边的两头,以防风浪来时把小木屋带走。屋子外边连着一个大大的铁架子,绑着两张巨大的网箱。小木屋里除了一些渔具以外,还有一张小木床。

父亲和母亲到水库里放渔网常常是在夜里一两点,有时我不肯睡,或者看见他们要去放渔网了,就缠着他们一起到水库去。

他们划船去放网的时候把我留在那个小木屋里,我就自己躺在那张小木床上睡觉。

幼时的我无数次感到好奇,深不见底的水里是另一个世界吗?

夜里我推开小木屋的门,就看见月光照进深邃幽兰的湖底,风一吹,湖面就漾起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波纹。

湖水没有回答我的疑问,我只听到几声鱼儿因受了惊吓而遁入水里的扑通声。于是我只好关上小木门,躺回到床上去,睡着了。

四、

父亲的两个大网箱里放养着草鱼、鲤鱼、大头鱼和罗非鱼。草鱼吃草,于是每逢下午,我就和母亲扛着扁担和麻袋到田里割草喂鱼。

我们要找的是一种短短的非常细嫩的水草,那种水草长在小池塘里,或者漂浮在小河边,常常要涉水才能割得到。母亲和我穿着胶鞋踏入水中,母亲一手抓住水草,另一只手飞快地挥舞着镰刀。而我则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水下的每一个细微动静,哪里忽然蹦出一只小虾米,哪里又游来一只小蝌蚪,我看着它们朝我游来,等它们游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伸手下去试图抓住它们,只是它们的动作更迅速,我因而很少抓到它们。

水里还有很多水蛭(闽南话叫“伍奇”),它们在水里游动的时候,不仔细看就像是一根酱紫色的麻绳,拉得老长以后又一下子缩紧,以此来推动自己的身体。

我不知被水蛭咬过多少回,每回被咬,我都会哭着跑到母亲跟前,要她帮我把水蛭除去。每次母亲将口水吐到手上,再抹在水蛭吸附的地方,水蛭就自动脱落了。

母亲割完水草,把水草装进两个麻袋以后,我们就动身回家了。

走在夕阳金色的余晖里,看着母亲肩头沉甸甸的水草,年幼的我,便以为那就是生活的全部。

五、

除了水,还有关于山里田间的记忆。

我还依稀记得儿时瘦小如竹竿的我,同大人们一起扛着锄头、镰刀等农具晃晃悠悠从山间走过,光着小脚踩过深没膝盖的泥巴,双手掬起冰凉彻骨的山泉,还有山涧的风拂过脸颊,那么地清爽怡人。

每当大人们在田里忙农活的时候,我就坐在田埂上,摇晃着双腿。时不时帮忙递递工具,送送茶水。等到大人们吩咐我割稻子或者是打稻子,就轮到我“大显身手”的时刻了。我总是能够那么轻易地把稻穗割成缺了杆的穗子,把大把大把的稻子打到粗大的谷桶外面。而这时他们就开始相信,我不是真的来干活的,而至多只能是帮着端茶倒水搭把手而已,于是我就又开始了放任自流的生活。

六、

我童年的唯一玩伴是一条叫小白的白色土狗,每次我和母亲一起去田里时,它就跟在我身后,几乎从未缺席。

有时它自己躺在草丛里不吱声,而我也自顾自玩我的,有时它就在草丛里像一只蚂蚱一样跳来跳去,跟草丛里的昆虫做游戏。有时我追着它跑,它也追着我跑。有时我把它当成马一样骑在它身上,它也丝毫不会反抗。

每当我和母亲准备回家时,不管它在多远的地方,只要一听见我们呼唤它的名字,它就吭哧吭哧一路小跑过来,凑到我身边让我抚摸它的脸。然后我们便一起回家。

七、

我们的农田旁边长着一片细竹林,每到梅雨季节,竹子生长旺盛,我便和母亲一起去竹林摘竹笋。

那些竹笋长在山坡上,因为地势陡峭,极难爬。我身子小,每次都能很轻易地钻进竹林里。竹笋不好找,而且要找那些既不太老又不太小的。如果赶在别人来摘过之后才来的话,可能就要落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只是我们每次依然会有不少的收获。摘了几麻袋的竹笋回家以后,把竹笋的皮剥掉,用开水焯一下,再加上五花肉一起炒,是我儿时必不可少的一道美味菜肴。

竹林下面是一条顺着山顶流下的山泉,水里有虾,有时我独自一人,或是不想帮忙摘竹笋的时候,就会到水里摸小虾玩。

八、

也许是在山上呆的时间太长了的缘故,我的好几颗乳牙都是在山上换的,每次换牙的时候,漱口的水都是用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

山上种着成片的水稻,每次风一吹来,一缕缕的稻穗就随风飘荡起来。待到稻子成熟的季节,稻穗挨着稻穗,遍地都是金黄色,整个山野间都浮荡着稻粒的香气。

田里有很多蜗牛,蜗牛产的一团团玫红色的卵就粘在稻苗的旁边。我时常摘下那些卵,捏碎它们,以此来取乐。

山里常常传来农人吆喝牛犁田的声音,接着便是牛慵懒地迈开步子,嘴里发出哞哞的叫声。山里做农活的都是同村的人,有时候远远地便能听到人们大声谈笑的声音,那些憨厚质朴的笑声穿透四野,回荡在山谷之间。

每次母亲他们干完农活以后就回家了,有时候我自己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玩,他们也没注意到我。有时看着他们扛着锄头走很远了,我便拔腿在田埂上飞快地跑起来。

“等等我!”我喊着。可是他们听不见。

四下里越发暗了下来,可是我从未对这样的山野产生过恐惧的心情,只是一心迫切地想着能够追上他们。

那时尚还年幼的我,也许是因为整日与山野相伴,就算是撒腿在细窄难行的山野间狂奔,竟也极少摔倒过。

九、

每逢稻子成熟,收稻谷的时候,就是我们全家老小一齐出动的时候了。

割稻子、打稻子、晒稻子、碾稻子……要经过种种复杂的程序。而晒稻子可以说是最麻烦,时间也最长的了。

我们把割回的稻粒用一种造型特殊的铲子(头扁身长),把稻粒铺在楼顶或者空地上,就算是晒场了。每天傍晚的时候要把稻子收进屋里来,收稻子的时候最好是有风。奶奶用竹编的平底篮子把稻子舀上来,然后再撒到地上,风来的时候,稻叶和沙子等杂质就随风飘到另一边,如果没有风,就要另有一个人来扇风。

也许是稻子上有一些小毛毛的缘故,每天收稻子的时候,总是弄得我全身痒痒的。

十、

那些似水般流淌的童年,如梦一般与我相隔遥远,而我还清楚地记得曾经的欢笑与泪水,是这些童年经历塑造了今天的我。

当我回望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童年往事,我似乎看见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慢慢地推着我长大。

亲吻舅舅

左一,我再大点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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