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哥的思念越来越浓,他决定写信了! ”
“停,”大哥眼睛一瞪,向李晓霞训斥道,“你脑子里怎么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我们是社会主义大好青年,不能被资产主义的思想所腐蚀!”说完,大哥昂头而去。
李晓霞独自在操场上凌乱着,根本没注意到大哥偷偷地坏笑。
在毕业后的那个夏天,大哥过得既快乐而又郁闷,快乐的是他要到高中读书了,郁闷的是他很想念中学时的那些同学们。放假一周后,大哥就收到一封来信。当村里负责收发信件的小学老师把那封信送到我家时,我二哥拿过信件就要撕开,被我大姐夺下了。大姐教训我二哥,“偷看别人信件是不道德的,懂不?”
二哥就不撕了,却举着信冲着阳光看,歪着脑袋瞅来瞅去。大姐说,你再看也掉不出个大元宝来,
当大哥从地里回来时,二哥像个听差的小太监一样赶紧把信件交给了大哥,大哥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中镇定地打开信封,仅仅看了两三眼,就把信揉成一团塞进了裤兜。后来才知道,那信是李晓霞写的。
李晓霞的来信搅乱了大哥的心境,不是他有多想李晓霞,而是他想赵敏了,希望盼着赵敏的来信。
“栋子,人家女同学来信得回信啊,得有礼貌!”母亲看出有问题,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错过一次机会。关键是,我娘以为李晓霞像仙女一样美丽。
“你不懂!”大哥不想解释。
一周之后,大哥又收到李晓霞的来信了,我们兄妹几个早己失去了当初的兴致,因为第一封来的两天后,二哥在门后的垃圾堆里发现了那封信件。
趁我大哥不在的时候,我二哥用他蹩脚的阅读水平给母亲朗读了李晓霞的那封来信。
“栋子,你这个坏蛋”当二哥读到这里时很生气,鼓着一双眼睛对我娘说,“娘,李晓霞这丫头骗子竟然骂我大哥是坏蛋!”
“往下读!”我娘训斥二哥。
“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难道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了?”我二哥读道。
我娘一听一下子着急了,问道,“你大哥把人家那丫头怎么样了?别磨叽,快读!”我娘她老人家以为“在一起”,就是私定终身,把人家姑娘给睡了。
我二哥更急,急得额头冒汗,被信上的字急得。当时二哥在小学
四年级,经常丢三拉四,课本、学作业经常弄丢。有次二哥背着书包去上学,走出不远就看到两只狗在打架,屁股连着屁股。二哥一看来了劲头,就四下找砖头,没找到,就掏出书包里的课本砸了过去,吓得一条狗“嗷嗷”叫着拖着另一条狗跑走了。
二哥抓耳挠腮,被信上的字难住了。我娘就训斥二哥,说他简直是吃白饭的,认的字都喂狗了?后来我娘把信拿给我爹看,我爹看了后说了句“小孩子闹着玩儿的,别当真”,我娘才放下心来。
大哥的思念越来越浓,他决定写信了,是给赵敏写。
那天晚上,大哥点上煤油灯,拿出信纸,安安静静地写起信来。刚写了半张纸,大哥就吩咐二哥起来。当时二哥已经脱光了,正在炕上翻跟头,他双腿并拢弯曲,双手抱住小腿,像球一样在土炕上滚来滚去。
“椽子,过来,替我写信!”大哥说道。
二哥由一个圆球变成了长条,断然答道,“我不会!”
“我教你!”大哥很有耐心。
“教也不写,”二哥呲溜一下钻进了被窝,闭上眼睛,还装模作样地打起了呼噜,“哥,我困了!”
“那你睡吧,”大哥若无其事地说道,“前几天去割草,看到一个大甜瓜,明天该熟了,摘来给柱子吃!”
二哥一骨碌爬起来,说道,“柱子又不会写,我替写!”
二哥学习不咋地,但字写得有模有样,到中学时又疯狂地迷上了画画。他的每个课本上都画满了图画。下课后还偷拿了老师的粉笔,回到家在院墙上画得到处都是。有次我娘给我姥姥做寿衣,想在上面绣上一个凤凰什么的,就拿着一个图案用粉笔在上面画,画了好久都没画成。被放学回来的二哥看到了,二哥心疼得不得了,说好好的一只粉笔都让我娘给糟蹋了。我娘就训斥二哥,你怎么不说你糟蹋了多少粮食?这么大个子每次考试都倒数?二哥很委屈,反问学习不好怎么了?二哥就拿过粉笔,三下五除二把那个凤凰画好了,还随便加了几朵云彩。二哥惊得我娘说不出话来。后来我娘逢人就夸,别看我家老二有点傻不愣登,但画得好。
二哥光着腚坐在大哥身边。大哥拿出一本毛主席语录,放在二哥面前,然后在二哥面前的信纸上画了两个圈,说道,“椽子,我说几句话,你在这里写下来,然后抄毛泽东语录!”
于是大哥口授,二哥捉笔,写道,“尊敬的李晓霞同学,我也很想念过去的日子,每次想起过去,心中就充满革命的激情,常常让我想起毛主席的教导,”然后大哥就让二哥照抄毛主席语录。二弟写道,“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
“哥,这是啥意思?”二哥指着语录问大哥。
“别问,你抄就是!”大哥说道,“那个大甜瓜谁也不知道,我用草盖了起来。”
于是二哥一边抄写,一边嘴里嘟囔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而大哥专心致志地给赵敏写信。当时我尽管四岁,但我总是喜欢嚷着和大哥、二哥一块睡。后来大哥说,那晚他俩写信的时候,我在蚊帐里睡得跟死猪一样,根本不知道大哥和二哥在那个夏天的夜晚一边拍着在煤油灯边乱飞的蚊子,一边写着各自的情书。
然而第二天,一场巨大的灾难让大哥和二哥写的情书未能寄出去,甚至大哥暂时一段时间忘记了李晓霞的存在,甚至还有赵敏。【故事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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