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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孤独

“ 人家对她一分好,她就会还人十分好! ”

母亲小时候,因家庭的不幸,致使她的心灵遭受到了一场罕见的风霜冰冻,也许她这辈子即使得到再多的热情也很难让她受冻的心温暖起来吧。

我虽然从未见过自己的外公,但我间接知道,他是一个失去理智的赌徒,竟然把我的外婆当作了赌注,结果就把我的外婆输给了人家。

我的母亲,则从小就被我外公送掉当了童养媳,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没有父爱,更无从得到母爱。

外公把我外婆输给别人了,我的母亲并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去了哪里,这残酷的遭遇一定让母亲深感雪上加霜吧。

让母亲受冻的心最先感到温暖的,是向过往路人施粥。

父亲家虽然不是很富裕,但常常会在村边驿道的凉亭里摆上一桶粥,善施给过往路人充饥解渴。当她把一勺勺粥舀给路人时,感觉自己仿佛成了菩萨;当路人说“你是个好人哪”,就有一股股热流温暖着母亲那受冻的心。

母亲极喜欢热闹,热闹了就有了人气就有了温度,也许她那受冻的心需要这种暖和吧。

母亲做了童养媳后,我想她一定是很想念自己的妈妈的,有一天,她在村里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妈妈,这才知道,她和妈妈同在这一个村。但母亲不敢喊着“妈妈”奔向自己母亲的怀抱,因为这样就会在村人面前暴露了自家并不光彩的事,会惹人耻笑。

从此,母亲的心里就十分的矛盾:她想妈妈,但又怕看见自己的妈妈。我想,母亲一定很想逃离这种尴尬处境吧。所以,当父亲逃壮丁去了深山外的铁路上当养路工,母亲就背上大哥也急急逃离了老家与父亲会合,在外面的世界有了一个与自己的过去似乎隔开了的家。

外面的世界比起老家热闹多了,我家所在的小镇有集市有火车站有汽车站,是方圆十里那些散散落落小村的中心地带,是客来客往必经的地方。要出门进城的人必须得来我们小镇乘火车或乘汽车,卖柴卖菜卖山货的他村人会挑来我们小镇上卖,四乡八邻的小村人会来我们小镇集市买东西看马戏或别的什么演出。

于是,我们家也跟着热闹起来,跟着客来客往的,恰巧母亲十分的好客,只要有客人来,母亲就高兴,满脸都是喜气。

我家在小站火车停靠的月台下,紧紧挨着铁道,是极佳的候车点;我家离镇上街路很近,也是逛街逛累了歇歇的极好去处。

春香是我家的常客,她充分感觉到了我母亲的好客,体验到我的母亲待她就像真心待女儿那般的可亲,就认我母亲为好的“老娘”,成了我母亲的干女儿。

春香家离我们小镇约有十数里远,在县城中学读高中,她从学校回家,或从家里去学校,都得来我们小镇乘火车,都得经过我家门前,于是我们家成了她候车的好地方。

那么,春香是怎样与母亲认识并深交的呢?这得从一个叫玲凤的姑娘说起。

因我上海的大哥帮我姐“老娘”的儿子介绍到了铁路上工作,所以“老娘”要把她的孙女玲凤许配给我的二哥。春香是玲凤中学的同学,玲凤曾带着春香来我们家玩过,所以春香就与我母亲有了不解之缘。

我家像春香这样的常客还有很多:姐的同学冬英、国芝等,三哥的同学润良、三浪等,早前那个老不自家开伙的房东傻子,想追我姐的冬英哥,邻村远乡常来小镇的这大妈那大妈,还有他(她)们带来的亲戚朋友,表姐表姐夫等等等等……

于是,母亲常常烧一大桌好菜招待客人,我们家就象个饭店似的,母亲总为招待客人忙这忙那的,乐此不疲。

常常听得有本村人和外乡人夸母亲“做人真好”,母亲听到人们说她“做人真好”就感到开心感到心里暖洋洋的舒坦。邻居说我母亲:“人家对她一分好,她就会还人十分好!”

我父亲只管干苦力赚钱,基本上不管家中生活如何安排。我想,当父亲把第一笔月薪交到母亲手里时,母亲心里一定有了一种当家作主的踏实,有了做个有菩萨心肠人的底气吧。母亲总是在用自己对别人投入的十分热情,来换得哪怕是这人哪人的一分热情,“众人拾柴火焰高”,用来温暖自己那受冻的心灵。

可是,我们家毕竟不够富裕,怎么够母亲如此地投入她对别人的热情呢?!

上海大哥每月都有钱寄回家,这对母亲的“慷慨大方”给予了很大支持。大哥是母亲的最大骄傲和依靠,可他从一名上海铁路局的人事处主任,成了黑龙江大地上那跟在康拜英后面装麻袋的装卸工,得重病人去世那年尚不满五十岁。母亲成了“白发送黑发”人。

二哥从部队复员后,把复员费交给了母亲,工作后的每月工资也交给了母亲。可二哥结婚时的家具,除了床和箱子基本上是借来的。二哥成家后,二嫂提出了分家,这才各家过各家的了。

三哥参加工作了,自留生活费后,多余的钱也是交给母亲的。我曾对母亲说,三哥的钱在他成家时要用的,你还是让他自己存起来吧!

三哥和我都曾怪过母亲,认为不能那样无节制地用钱。

可母亲说:“我这一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现在死都快死了,还要你们来管?”说得我心里一阵阵的伤痛。

三哥成家后,三嫂是个财务科长,理财观念十分的强,是从她的介入开始,帮母亲每月存些钱下来。我想,母亲一辈子用钱用惯了,临老了还干涉她老人家的自主权,想必母亲一定很不习惯吧。

母亲最后的晚餐准备得很丰盛,那天是礼拜天,母亲希望着她儿女回家来,希望着哪个友人来看望她。可偏偏那天,母亲等谁都没等来。也许那桌菜太丰盛,母亲吃得太失落,吃得多了,翌日清晨,母亲就想说不能说了。

母亲从此再不能忙这忙那地烧一桌丰盛的菜请谁来吃了,瘫痪在床上二年光景,大姐、三哥和我三人陪着她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愿我最最亲爱的母亲大人千古,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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