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蛇头大如三角，身上尽是黑质白花的斜方格 ”
邻居老蔡，细长眼，尖下巴，两条斜飞眉，四颗龅门牙，虽然戴着金丝眼镜，却添加不了半分斯文，反而多了种狠戾气息。
九十年代，老蔡还是小蔡，他在街头卖老鼠药、大力丸，但卖得最好的是蛇药。
本地气候温和，蛇类多，大王蛇、五步蛇、赤练蛇都很常见。
小蔡每天出摊，在下街戏院前，摆上一大张塑料纸，上写蛇毒对人的伤害，画几条夸张如怪物的蛇，摆起浸泡有毒蛇的瓶瓶罐罐，还有三个白布袋子，这些是小蔡的吃饭家伙，当然最要紧的，还是他的嘴和演技。
摆好摊，小蔡也不吆喝，解了一只白布袋，倒出条胳膊粗细、黄黑相间的大蛇，一手牵尾巴，任其地上游走。这做法通常很有效果，很快吸引来不少路人。等有了十几二十个围观者后，小蔡就像抓缆绳一般，把大蛇塞回布袋中。
他打开一只玻璃罐，吆喝：“用了我这祖传药酒，包你不怕蛇咬。”说着卷袖子，指着臂上一处伤疤，说是被四大毒蛇中的银环蛇所咬，涂了药酒后，啥事都没。
瞥见外围几人不感兴趣想走，小蔡口风一转：“光说不练假把式，等下我让毒蛇咬我，让你们亲眼见下药酒的灵验。”这话如勾，勾住了想走之人的腿。
吹嘘一番后，小蔡打开另一只白布袋，取出一条红黑相间的蛇，他还没说话，人群中有人哂笑：“这赤练蛇又没毒，别欺负我们不认得蛇，拿这个来哄人！”
“拿错，我拿错了。”小蔡讪讪而笑，尴尬地打开剩下的布袋。这次他小心翼翼地抓出蛇。那蛇长一米五，头大如三角，身上尽是黑质白花的斜方格，与一般蛇大不一样。
“你不是认得蛇吗？看看这个有没毒？"小蔡左手托在蛇的七寸之下，右手握着蛇尾，向方才哂笑那人伸过去。那人吓得慌忙后躲：“开什么玩笑，五步蛇可是要命的。”旁人傻笑着，不约而同向后退开半步。
五步蛇这称呼，是指人被它咬伤，五步之内就毒发身亡，这是夸张的说法，但这蛇毒性很大，是毋庸置疑的，眼镜蛇咬伤者基本能救活，而五步蛇咬伤的基本会死。
见众人怕了，小蔡笑着握蛇叫嚷：“这是可怕的毒蛇，但我有祖传药酒，让它随便咬，根本不担心！”他捏蛇向周围递送，唬得最前一圈的人，如多米诺骨牌般向后缩身。
见他们又害怕又好奇，小蔡总结陈词：“为了让大家见识药酒神效，我愿以身饲蛇，如果我能活下来，就证明药酒有效，希望大家都买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好不好？”
人群哄笑应答中，小蔡抓起五步蛇七寸，朝自己左臂按去。
很快他发出夸张痛呼，好几次想将蛇扯开，却都力有未逮，痛呼声一下高过一下。
围观胆小的，转过脸不敢再看。最后小蔡拉下了蛇，丢回布袋扎好，又取了白布条扎住自己左臂。
旁人见他手臂破皮处，一点青色直往手臂上方蔓延，然后转黑、肿胀。小蔡拿出一小瓶药酒，倒了点伤口上，又喝了一口，两三分钟后，伤口处像有粘液流出，他说那是被排出的蛇毒，手臂渐渐消肿，变回了原来颜色。
围观者议论声中，小蔡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广告，他说这药酒用料名贵，要了很多毒蛇胆、毒蜈蚣、蝎子等毒物，用上好白酒浸泡，埋入地下十年，才能取用，除了能治蛇虫鼠蚁咬伤外，有风湿骨病，腰痛关节痛的，经常涂抹，也能治愈，堪称居家旅行之必备佳品。
亲眼目睹他被五步蛇咬，又用药酒治好，人们对药酒功效深信不疑，纷纷掏钱来买，很快药酒一扫而空。
小时候我怕蛇，小蔡卖蛇药时，我正读初中，见他玩蛇像玩面条，很是佩服，结果被老爸训斥，说那是跑江湖的把戏，不是正路，让我离他远一点，不然打断我的腿。
长大后，我才明白，这跑江湖卖蛇药的，大多是骗局。卖药人的毒蛇，要么毒腺被切断，能咬到流血（正常被蛇咬到不会出血，伤口会肿大变黑），或剪断毒牙稍留牙根，这样的蛇咬人，只是牙根扎进皮肤浅表层，只要迅速挤出毒液，敷点消炎药，肿胀就会很快消失，而所谓的祖传神药、药酒，不过是店里买来的普通蛇药，但卖出的价格却翻了不知多少倍。小蔡那层楼房，就是他这么卖蛇药赚来的。
对这种卖假药的，只是骗了钱倒是小事，怕的是真被蛇咬时，用假药救治，那就危险了。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jdwz/show/127143.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