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否拔管的决定权在家属手里! ”
同事张宁的父亲七十二岁,患“高血压”和“肺心病”多年。半年前忽发“脑出血”和心衰、呼衰住进了重症监护室,身上插满了许多维持呼吸和心跳的管子,但患者处入深昏迷状态已经一个多月,家里弟兄姊妹和母亲每天为是否拔管放弃治疗争吵不休。
张宁是家中老大,他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三弟和四妹站在他这一边组成拔管派,母亲和二弟、五妹组成反对拔管派与他们势不两立。我在病房遇到了这两大派系的针锋相对。
张宁母亲指着拔管派的三人哭诉道:“你们的父亲辛劳一辈子把你们养大,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他仍有呼吸和心跳,你们三个良心叫狗吃了的想拔他的管,老娘绝不答应!呜呜!…”
张宁忧伤地说:“妈,我的心情和大家一样,怎会忍心拔掉父亲的管子?我当了二十几年的医生,知道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没有意识和思维,是典型的植物人状态,现在的所有治疗已经失去了意义。我们不放手拔管他就无法解脱!”
张宁的话还未说完,二弟张龙激动地跳起来反驳:“大哥!你是用医生的眼光去看待父亲,我们是以亲人的心情等待他苏醒。拔管的问题要遵照母亲的意见,她不同意拔管,任何人别想打这个坏主意,到时候可别怪我六亲不认。你们不用操心所有治疗费用,我有能力保证后续的治疗不会中断。”
他们一家人各抒己见,仍在不停争吵。看到我来到病房,张宁和他母亲请我说句公道话,帮他们拿拿主意,我顿时陷入令人难堪的尴尬境地。
我知道张龙是家中的孝子,不愿看到父亲拔管后撒手人寰,他办的企业经济效益较好,暂时有能力和条件支撑父亲的治疗费用。但张宁这一边主张拔管让父亲解脱也不违背医学原则。
我只好打打圆场劝说双方冷静:
“你们双方的想法都没有错,大家都是为患者考虑,是否拔管的问题只有你们家人自己去协商,我作为医生和你们比较信赖的朋友,真无法给大家拿这个主意。但患者目前主要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等待他苏醒过来的机会非常渺茫,大家首先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奉劝大家都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商量到一条路上,他如果在天有灵,绝不愿意看到你们争吵。”
听了我的规劝,加上母亲撂下狠话:“谁要把管拔了,我就和你们的父亲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张宁这一边的拔管派败下阵来,只好举手投降,任其父亲的身上继续插满管子,一切听从母亲和老二的安排。
张龙曾经背着张宁找我咨询“冷冻人”的事情,他说在网上看到国外的尖端医学实验室正在开展“冷冻人”复活研究。据说国内的一位科幻小说作家,作为首例“冷冻人”正在国外的医学实验室等待复活。我告诉张龙“冷冻人”实验目前只针对还未发生“脑死亡”的患者,你父亲不具备这个条件,即使具备条件也需要一大笔类似天文数字的费用支撑,张龙打消了“冷冻人”的念头。
在医生办公室里,张宁无奈地对我苦笑:“看到父亲已经多器官衰竭满身插满管子,靠呼吸机苟延残喘,我的内心在滴血,明知道是毫无意义的治疗,却要忍受家人不懂医学的痛苦,我不愿背上无孝的包袱和家人断绝关系啊!”
其实张宁一家面临的纠结,我在二十年前曾经遇到,当时我那八十五岁的外公也是因为同样的疾病深昏迷一周,他全身插满管子,在昆明医学院附属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靠呼吸机暂时维持生命。我们全家几代人赶到现场,听完了主管医生对病情的介绍,我作为医生劝说了家中的老小,大家都同意放弃无效和无望的医学治疗,并在沟通同意书上签了字,我亲自配合医护人员拔掉了外公身上的所有管子。几分钟后他老人家安祥地离开了我们,这么多年来从未听到哪位亲人对我当初的决定产生报怨和记恨。
现在张宁的父亲仍在靠呼吸机继续维持呼吸和心跳,全家人眼巴巴盼望着老父亲身上发生意想不到的医学奇迹。但我看出来张宁已经身心疲惫,为了害怕承担拔管放弃治疗的责任,他仍在继续按母亲和其他弟妹的意愿,痛苦地看着老父亲身上插满各种管子…
目前医学的发展还未达到人们的理想意愿,生老病死仍是自然界的普遍规律,多器官衰竭和脑死亡的病人是否拔管,医生们只能提出自己的观点给家属商讨,最后的决定权在患者家属手里,因为目前国内还未提倡“安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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